范永斗心里尴尬万分,扪心自问,就连他自己本人也觉得北京不安全,不过,范永斗依然表现得非常强硬,反问道:“依幻光先生看,本金放在何处才算安全?”
“自然是荆州!荆州地处大明腹地,天武军团坐镇荆州,长江水师往来巡察,能有比荆州更安全的地方吗?”钱秉镫无比肯定地答道。
范永斗嗤笑道:“待大明定都荆州,?州,再考虑荆州不迟!”
范永斗暗讽荆州方面的野心,一下子惹怒了钱秉镫,钱秉镫语气非常生硬地说道:“行政是行政,经济是经济,岂能混淆?京师固然是大明的首都,钱某请问范大夫,京师除了盛产贪官污吏祸害百姓外,可曾有一物对全国有利?”
这些话,近似于泼妇骂街,已经脱离了谈判的轨道,堵胤锡马上劝和道:“两位请息怒,就在下看来,大明银行设置在扬州正好。扬州乃江河海联运中心,经济繁荣自不必说,从安全上考虑,扬州远离海匪、鞑子及贼寇,丝毫不亚于荆州。”
范永斗、钱秉镫止住了争吵,开始认真考虑设置在扬州的可行性。想来想去,两人都认为,扬州乃双方所能接受的最佳地点。
一则,神机军团驻扎在瓜洲,本金库的安全足以保障;二则,荆州方面虽然在扬州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但毕竟还未彻底掌控扬州;三则,扬州位于江南的核心区域,江南地方势力也能接受。
不过,范永斗和钱秉镫都没有决策权,回到住处后,两人迅速将大明银行地点向上面汇报。
令两人欣喜的是,朝廷、荆州皆同意将大明银行设置在扬州。不过,杨嗣昌提出,由神机军团、隆平侯张拱薇共同派兵看守本金库。
这点,荆州方面也无异议。
谈判终于往前迈了一小步,在不太重要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不过,当三方又回过头来讨论管委会成员组成时,又开始剑拔弩张,互不让步,谈判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这一次,钱秉镫就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好的耐心了,直接告知两人:“年关将至,长江、运河处水贼活动越来越猖獗,为了确保长江、运河航运之安全,长江水师将于腊月二十在扬州附近水面进行演练。为了避免误伤,演练期间,任何船只不要靠近。”
说完,钱秉镫拂袖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范永斗和堵胤锡。
范永斗将此情迅速上报给杨嗣昌,杨嗣昌听闻后,大怒,脱口骂道:“强盗!赤裸裸的强盗!”
“此事绝不能同意!难道林纯鸿想谋朝篡位,我们也答应?”
怒归怒,不过杨嗣昌作为成熟的政治家,开始认真思索应对之策。
想来想去,杨嗣昌将堵胤锡唤来,询问能否通过海路将江南的物质转运至天津,再由天津登陆运至京师。
堵胤锡苦笑道:“荆州的东洋舰队纵横东大洋,若林纯鸿真想断绝京师的物质供应,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船只出海?”
杨嗣昌无法,默然半晌,咬着牙说道:“通过陆路运至高邮,再由高邮登船运往京师!”
堵胤锡道:“万一蜈蚣船进入运河,怎么办?”
杨嗣昌不答,摇了摇头,端茶送客。
堵胤锡对杨嗣昌的态度捉摸不定,一路盘算,直到快要抵达住处时,方才猛然醒悟:杨嗣昌在赌,赌林纯鸿暂时还不敢与朝廷撕破脸皮!
万一因此事,林纯鸿真与朝廷撕破了脸皮呢?
想到此处,堵胤锡忧虑不已,多灾多难的大明,恐怕又会面临激烈的动荡!如此境地下,大明朝廷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难道杨嗣昌准备坐看大明灭亡?
堵胤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洗漱已毕,躺在床上,堵胤锡突然想到:林纯鸿一堵塞运河,朝廷就被迫答应林纯鸿的条件,这样的朝廷,与灭亡何异?
原来,杨嗣昌是打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
堵胤锡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给史可法写了一封信,建议江南方面全力配合朝廷经陆路将物质转运至高邮,借此来反击林纯鸿的要挟!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堵胤锡看着快马冲出住处,方才上床安歇。看着快马冲出的,并不只堵胤锡一人,杨嗣昌得知堵胤锡心急火燎地与江南联系后,也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的设想中,要破林纯鸿的封锁,江南的配合至关重要。
当杨嗣昌和堵胤锡满心希望,朝廷与江南方面密切协作时,江南的大佬们却面临着比大明银行主导权严重十倍的问题,早已没有精力关注北京的谈判。
湖州塘甸雄威军团统帅部。
军团统帅田楚信在这里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发号施令,无人不从。然而,今日的统帅部有点奇怪,白虎堂内,田楚信只能居于末座,听从一帮大佬发号施令。
这帮大佬不是别人,乃郭铭彦、田楚云、覃虞三人。
郭铭彦和田楚云自不必说,一个身为荆州方面阁幕使,身居江南总督要职,权势显赫;一个乃东南军统帅,战功赫赫,下辖六七万虎狼之师,乃田楚信的直接上司。就是覃虞,掌管都督府弓兵司,权势、级别虽不及田楚云,也非田楚信所能及。
三位大佬齐聚湖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弓兵入驻湖州乡村,已经势在必行。
郭铭彦老气横秋,随口问道:“覃总管,控制江南,自湖州始,容不得半点闪失,入驻乡村的弓兵队长可曾准备妥当?”
覃虞慨然道:“郭幕使请放心。雄威军团田指挥自入驻湖州始,便开始在湖州招募士兵,最终合格的士兵共有一千两百四十三名,皆对荆州军忠心耿耿。属下三个月前来到湖州后,从中优中选优,共择出适宜的弓兵队长四百六十二名。”
“湖州六县一州,共计八县,四百六十二名,还是有点少啊!”郭铭彦有点不满地说道。
“郭幕使……”覃虞似乎早有准备,信心十足地说道:“属下也担心弓兵队长过少,从湖广抽调了五百名经验丰富的弓兵队长。”
“这……”郭铭彦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按照弓兵司历年来的经验,弓兵队长使用本地人,不仅熟悉民情,还可大幅度降低阻力,用湖广人,有点不妥。”
“属下是这样安排的,按照村庄人口多少,一般在三到四个村庄内设置一名弓兵队长,这名弓兵队长,自然是湖州本地人,同时,属下还为弓兵队长安排了一名副手,这名副手来自湖广。”
“哦?”郭铭彦大喜,“如此安排甚好,辛苦了!”
覃虞正准备谦虚几句,哪想到郭铭彦并未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说道:“覃总管,当初陕西乱成一锅粥,弓兵入驻乡村时,都督舍不得派遣你到陕西去。现在,仅仅一个湖州,就点名让你过来,其中缘由,你可曾知道?”
覃虞道:“江南远比陕西重要!”
“不是江南比陕西重要,而是江南远比陕西复杂!”郭铭彦笑着驳道,接着,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可得盯紧了,要是出了乱子,影响你个人前途事小,影响了荆州控制江南的既定计划,你就万死莫赎了!”
覃虞行了个军礼,吼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