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远水谣 丛小岸 2959 字 1天前

林俨挤回台上时,四周早已不见穆清的身影。他心底发急,往四处搜寻。

未几,便看见一个熟人。

郑籍神情讪讪,看到林俨,也不顾忌仪礼姿容了,坐于地上直接问道:“你来的正好。方才我撞见了一瘦弱小仆,生得眉清目秀,水灵灵的,正想收入府中,那小仆却自称在侯府做活。子衍何时收了这样的一个仆役?”

方才那老奴跑过来,直接亮出了镇威侯牌令,将人提走。来势汹汹,可将他吓得不轻。他虽是宋修远的表兄,比宋修远略长几岁,但对于这位阿弟,他向来都有些畏惧。上过沙场的人当真不一样。

林俨闻言,愈听愈不安,也不答话,即刻问道:“那小仆现下在何处?”

郑籍朝着马球场呶了呶嘴:“诺,在那儿,已被子衍唤过去了。”

“多谢。”林俨对着郑籍一揖,便提步朝着宋修远跑去。

方才那小仆被带走之时,郑籍还有些不信小仆的身份。现下看林俨这个焦急的模样,他当真不得不相信那小仆便是侯府中人。

且看林俨着急的模样,估摸着还是个有分量的仆役。再看宋修远此时同那仆役交谈的神情,冷若冰霜的眉目竟有些......温柔?

思及那小仆比女子更盛的眉眼,郑籍心底讶异:子衍他...竟有这种癖好?

☆、白矢

比试定于于辰时两刻开始。辰时一刻,明安帝率文武近臣及太常寺众官入了马球场,落座于正北方向的石台之上。太常寺卿章贡则领着一众太常寺职官坐于石台下首之处,正对比试之地。

太常寺特意为两位射者各自挑选了两个随侍箭童,但是原先站于宋修远身侧随侍的一位箭童早已被他不着痕迹地换成了穆清。至于林俨,由于往常惯于跟着宋修远出入各处衙署,在不少职官面前,他那张脸也可算得上面善,是以按照穆清与宋修远的吩咐,站在东侧石台的最前处,径直戳在郑籍身后。

夫人特意吩咐,需时时刻刻警醒申屠殿下的动向。

辰时两刻,列于场内的禁卫军校尉擂鼓,示意时辰已到,比试正式开始。

鼓音方落,随侍在太常寺卿章贡下首处的侍礼郎起身,朗声念道今日比试的规矩与进程,马球场内外的私语窃窃不再,四下静默,唯听得侍礼郎朗声宣读之声。

此番射艺比试共设置了三轮。

首试考验射者射箭技艺,在马球场内自北向南、每隔九尺设置一个箭靶子,十个为一排,共两排;射者站于三十尺外,自南向北匀速行走,待走至箭靶子正前方便拉弓放矢,中途不得停顿、不得缓步。

二试考验射者心境平稳之力。在场内安置两个箭靶子,射者于箭靶子六十尺外站定,以绸缚眼,待比试开始后由远处走向箭靶子,连射四矢,若这四矢均射在靶上同一位置,则为胜者。

末试则考验射者习箭修养,在场内设置十个活靶,二位射者执弓驱马,一盏茶的时间内,谁人正中靶心的数量多,谁人便取胜。

侍礼郎念罢,众人只见申屠骁与宋修远皆服窄袖玄袍,从容上前向明安帝行礼。申屠骁将原本披散在肩的乌发高高在头顶束成马尾的模样,又用玄色布条束额,周身依旧是敛不去的轻狂与不羁。宋修远则以玉簪束髻,神情端肃,腰系赤红大带,以示此为代姜夏王室应试,彰显夏国天威。

明安帝双眼从二人面上拂过,挥手示意首试开始,二人相互行礼后,复又行至马球场最南侧,于各自的箭靶子前站定。箭童双手将弓箭与箭囊奉给射者。箭囊内盛了十支白羽矢,均是穆清方才从内侍手中仔细挑拣出来的。

她随着另一位箭童躬身行至宋修远身前,趁宋修远从她手上取下箭囊的功夫,低声快语道:“将军战必胜。”

宋修远敛眸,正对上穆清那对清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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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擂鼓三声,首试正式开始。穆清站于马球场东南角落,一颗心倏的吊起,屏息看着宋修远与申屠骁。

宋修远与申屠骁同时迈步,每行过九尺,便引弓放矢,不疾不徐。穆清只听见马球场内箭入靶中的细微声响。此起彼伏。

不过片刻,校尉再次擂鼓,首试结束。

穆清盯得入神,待太常寺侍礼郎记下中靶之数后,如梦方醒,疾步上前,将宋修远射出的箭矢一一从箭靶子上拔下来。宋修远发矢精准而有力,这十支箭矢均正中靶心,且支支穿靶而过,穆清取下时颇废了一番功夫。

侍礼郎从穆清手中接过箭矢,并着申屠骁那处的十支白羽箭矢,一齐呈至章贡面前。申屠骁与宋修远跟在侍礼郎身后,从容行至北侧石台之下,静候结果。

章贡与身侧的两位太常寺少卿拣起面前的二十支白羽箭矢一一端看,观其箭镞。待三人商议片刻后,章贡起身向明安帝一揖,又想申屠骁与宋修远拱手,开口道:“申屠殿下与镇威侯皆十发十中,矢不虚发。”

闻言,满座皆惊。莫非是平局?

章贡咽了口唾沫,继续道:“然此试重在射者技艺,申屠殿下十发皆为白矢,镇威侯仅得八支白矢。是以申屠殿下胜。”

箭穿靶子而箭镞发白者,称之白矢,是为射艺之上乘。

申屠骁听闻结果,扬首朝宋修远笑道:“承让了,镇威侯。”镇威侯这三字念得缓而重,飞扬的眉眼又露出那股子挡不住的俾睨之态来。

宋修远闻言不愠不怒,向申屠骁躬身一揖,转身便走回穆清身边,准备接下去的比试。

穆清听闻章贡所言,忽而面色惨白。

适才她是与申屠骁身侧的箭童一齐选的白羽矢,彼时她还好奇为何那箭童不顾箭矢重量分布,亦不顾箭尾白羽是否匀称完好,只可劲儿地挑拣箭镞泛白的白羽矢,最后的十支白羽矢中约莫一半的箭镞都泛着微微的银白色泽。

原是如此,这些白羽矢早被下了手脚!

她却只顾着白羽矢是否称手,对于箭镞色泽毫无知觉。

穆清心下发急,正欲提醒宋修远,却又被侍礼郎引去取二试所需的箭矢和缚眼布绸。这一回穆清留了个心眼,却发觉此番备好的十支白羽矢皆无异样,两块赤红布绸亦无区别。穆清照着从前在华蓥偷学来的射艺论理,为宋修远挑出四支上佳的白羽矢。

穆清再回到马球场时,先前的二十个箭靶子已被撤去,五六十尺外换上了两个与方才不同的箭靶。

“咚——咚——”禁军校尉再次擂鼓,二试开始。

申屠骁与宋修远相对行礼,各自行到箭靶子前,寻到合宜的位置站定。

穆清无法寻到与宋修远交谈的契机,只得手执布绸,与抱着弓矢的箭童跟在宋修远身后。

宋修远正欲从穆清手中拿起布绸,穆清心头忽生一计。她突然双膝跪于他面前,高举布绸,沉声道:“小人仰慕镇威侯之名已久,今日有幸侍候镇威侯,恳请侯爷堪怜小人仰慕之情,容小人为侯爷敷上布绸。”

宋修远看着跪于自己身前的娇小身子,一时不明穆清究竟要做什么,心底讶异。然穆清决计不会害他,遂用伶俐眼风瞟过站于另一侧的侍礼郎。

侍礼郎见这箭童无端生了这么一出戏,又提出了这般失礼要求,心底很是不悦,但迫于镇威侯的压力,遂咬着牙点了点头:“快些!莫要误了二试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