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童不简单,他需好好利用这个箭童,与宋修远玩个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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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校尉再次擂鼓,末试开始。
二位射者的箭囊中均盛了十支白羽矢,为了便于侍礼郎分辨记录,宋修远的白羽矢尾羽被染成赤红色。
二人互相见礼后一齐上马,用腿夹住马肚,驱使两匹缓缓走动。
穆清随着其余九位箭童,慢吞吞地按照侍礼郎布置的路线阵法在偌大的马球场内挪动着。
日头高照,纵然仍是严冬季节,穆清却感到自己背后的衣衫皆已湿透。她不敢去瞧申屠骁,亦不敢瞧宋修远,只高举着箭靶,垂下双眸,死死盯着脚下的黄泥土地。
“呼——噗!”一道声响划过寂静的马球场,申屠骁先于宋修远放出一矢,正中穆清身前那位箭童手上的靶心。
那箭童只觉双臂受了一股子极大的冲劲,待回过神来,自己手上的箭靶子已被利箭穿透。
“呼——呼—噗!”不及所有人反应,宋修远跟着申屠骁连方两矢,一矢追着申屠骁的那一矢而去,却终究慢了半分,未射中任何活靶;另一矢朝着穆清身后的箭童射去,亦正中靶心。
穆清看着两位箭童拎着箭靶子与白羽矢跑出马球场的身影,暗自歆羡他们的好运气。若是方才她再走的慢些,宋修远的第二矢便能放她离开马球场了。
少了两个活靶子,剩下的八个箭童迅速变换路线与速度。
宋修远驱马慢跑,跟上了箭童的移动速度,对着穆清手上的箭靶子,拉弓上弦,放出一矢。眼见着那染了红羽的箭矢就要射中穆清手上的箭靶子,这时却横空破出一支白羽矢,将宋修远的箭矢格开了去。
场内开始有细微的交谈声,观试者心底无不捏了把汗。经前两试,他们已然瞧出申屠骁的箭术与镇威侯不分伯仲,只是末试刚开始,镇威侯便连失两矢......出师不利啊!
穆清听见脑袋上方的细微声响,抬头望去,只见申屠骁活似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骑于马上,面带挑衅地望着宋修远,而后者盯着自己,面色不豫。
适才第一射,宋修远便觉得申屠骁选的活靶距离远且侧对二人,压根不适宜作为首选,心底忽而生疑。只是那个位置离穆清太近,不及细想,他便追出一矢,恐申屠骁一时兴起去射穆清身后的活靶,无端让她受惊,便顺手又将穆清身侧的另一个活靶射了。
想来是他这两矢发得心太急,竟然让申屠骁瞧出了破绽。他的第三矢既是为了让穆清早些脱离眼下境地,亦是一个试探。
那申屠骁果真追着将他的白羽矢射开了。他应已瞧出穆清在这十个箭童中的特殊性!
宋修远眉头皱起,眼下并非雁门战场,不是与申屠骁纠缠的好时机。他若再胶着于穆清身上,只怕以申屠骁的个性本领,很快便能一一破解,阻止他箭入靶中。如此既无法令穆清解脱,又无法在比试中获得胜筹,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驱马而行,宋修远朝着离穆清最远的四个活靶连发四矢,皆正中靶心。
这厢申屠骁很快便发觉了宋修远目标的转移,似猜到他心中所想,亦将自己的目光转至另一侧,与宋修远交替着射出四矢,除一矢追着宋修远,在赤羽箭矢后不慎射入箭童左臂之外,其余三矢皆正中靶心。
好戏向来都要留在最后。
九个活靶被射中,马球场内只剩穆清一个活靶!
在座众人心底暗暗叫好,镇威侯只需再中一箭,便可赢得此次射艺比试了!
林俨心底却暗暗发凉,右手覆在箭上。箭术比试上的最后一个活靶因射者的你争我夺,下场向来惨烈,毫发无损者有,身中数箭者亦有,丢了性命的更大有人在。此时他已顾不得申屠骁对侯爷设下的暗桩了,准备随时跳出石台,救下夫人。
申屠骁的暗桩若成了,至多是侯爷输了这场比试,但夫人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变故,他这条命就要被侯爷剐了!
“唉林小哥你说太常寺的那群老儿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设了十个活靶,若申屠殿下与子衍皆中了五靶,这该如何是好?”郑籍咋吧着嘴,看向场内,幽幽叹道,“呦呵,这小箭童竟能留到现在。”
身后未传来任何回应,郑籍回头看去,正对上林俨如临大敌的目光,整个人一下子便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行行行,小爷我乌鸦嘴,你家侯爷此试必胜,把剑放下,放下。”
穆清心底苦哈哈的,觉得自己的运气委实好了些,命委实硬了些,竟成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活靶。
实则方才申屠骁挡开了宋修远的第三矢时,穆清便察觉到了申屠骁的刻意针对,但好在马上的两人很快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儿。
但是眼下只剩一个活靶,她简直避无可避。思及方才被申屠骁射中左臂的箭童的凄惨模样,那阵阵哀嚎犹然在耳,穆清心底抖了三抖。
见两人皆驱马向她奔来,穆清心底发颤,强行将弃靶逃命的想法从脑中驱赶出去。
穆清站直身子,高高举起箭靶,微不可见地向宋修远的方向侧过一个角度。
宋修远很快朝她放出一矢。
驱马行在宋修远侧后方的申屠骁见状,亦引弓搭箭,只是瞄准箭靶之时,看着跑出自己半个身位的玄色身影,心底被压下的怒意忽而腾升,也不去追宋修远的箭矢了,而是将箭头微微下移,径直朝着穆清胸□□去。
雁门一役殒了他的同胞王弟,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在他的计谋下,挂帅军中的王弟会在阵前受宋修远一箭,接着假托伤重命危,以此减轻夏国军队的戒心与防备,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宋修远真的取了王弟的性命。
此番他亦想让宋修远尝尝意料之外的滋味,瞧一瞧近身之人突然殒命后他那副不甘心的神情。
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向穆清射去,方向一模一样,只是上下偏差愈来愈大。
众人心中复杂,瞧这趋势,镇威侯此矢志在必得,只是申屠骁这时的失误,却要让那瘦弱箭童当场殒命了。只是比起射艺比试与公主姻亲,区区箭童倒也算不得什么。
林俨见情势不对,已提剑飞身闪下石台,正要冲入马球场,头皮突然发紧,整个人似被头发提了起来。力道之大,扯得他眉眼都变了形。
林俨回头,神情愤慨。
罪魁祸首郑籍弯下身子,正死死揪着林俨的发髻:“林小哥你作甚!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马球场,被禁卫军捉了投入牢狱事小,扰乱子衍的布局,左右了公主婚事便是罪无可恕了!啧,你莫要瞪我呀!”
说话间,利箭破开皮肉的声音响起,整座马球场内死寂一片,正如林俨这一瞬的内心。
夫人中箭了!?
未几,四下一片哗然。
禁军校尉擂鼓,比试结束!
听着嘈嘈切切的纷扰人语,林俨心底茫然,额角发疼,双目失神。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要被他家侯爷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