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随即又想到三国时期的刘备。刘玄德就很讲义气, 对兄弟也够意思,虽然也是爱黏糊爱哭……不过古人动不动就和兄弟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这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到了晚上见到封大都护,宁矩子心里这点疑惑就彻底没了。
封大都护是个糙汉子, 跟谁说话都像吵架。虽然遣词造句不算文雅, 但绝对是有一说一,根本懒得绕圈子,非常令人安心。
比如他说宁非身板单薄, 吃饭的时候就一个劲儿跟他夹菜,夹的还全是油腻的肉食,让小矩子又暖心又无奈。
这还不算,走的时候还给装了满满一车,各色补品一应俱全,似乎是准备当亲戚走动了。
“哈!”
封大都护抓了抓头。
托小矩子的福,他终于不用再蹭封小弟的洗发水了。这玩意看着不起眼,用惯了还真离不得,总觉得脑袋上油腻腻的不清爽。
“小孩子家家的甭客气。这些也都是下面人送来的孝敬,我们家都身体好,用不着这玩意。”
“你要还是觉得你封大伯还行,下次再给我来点儿那个洗头发的水,我最喜欢芹菜的味儿,能不能造出来?”
宁非笑了,他点了点头,答应下一批做出来就给封大都护送进府。
搞得封大都护也挺不好意思。
“也不用送,你这玩意做出来是要卖的吧,该收多钱收多钱,就定期给我来那么一两桶就成了。”
宁非笑着应了,由封恺和封小弟带人护送回坞堡。
一路闲聊,倒也不觉得路程漫长,很快就回到了牛背山。
“等把非弟要的猪凑齐,兄再来探望非弟。”
城门下,封恺朝宁非一行人拱了拱手,白衣黑马的公子挺拔如松,果然不愧被夸人中龙凤。
他飞身上马,却又回头看了眼少年矩子的所在,然后才调转马头,带着胞弟隐没在夜幕之下。
“封家人的确不太一样。”
一旁的谢老轻声说道。
宁非回头,见他一脸唏嘘,忍不住挑了挑眉。
“谢老这话怎么说的?”
谢铮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一边往城门里走一边和宁非小声嘟囔。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师爷跟我说的,他小时候宗门还在云浮山呢,山上有好多学宫,除了我们墨宗,其他的都只收世家子弟,穷人和庶民是进不来的。”
“师爷那时候被人排挤,亲眼见到过有权有势的高门大姓,那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看咱们一眼都觉得脏!就连他们家的帮佣随从也轻易都不和墨宗弟子讲话,觉得比庶民出身的匠人高贵许多。”
“之前还在中原迁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世家招人进门。但像封家这样不要卖身契,能同桌吃饭还不吝照顾人的,真真是少见!”
听他这样说,宁非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有谢增那么多的感触。因为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更别说他手里有技术,和封家和合作互利的关系。
比起封大都护的平易近人,他更看重暮野兄信守承诺,不在背后算计他。毕竟平易近人可以装出来,但利益面前能接住考验,这是作为合作对象最优秀的品质了。
“对了。”
宁非忽然想到一件事。
“谢老的师爷爷在云浮山长大,那应该全程经历过宗门迁移的事吧?”
见谢增点头,宁非忽然压低了声音。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宗门为什么离开?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咱们墨宗的藏书阁里放着许多前辈的工作记录,别的组都还算完整,唯有这铁匠组断了几年,是因为何?”
谢增一愣,目光复杂而又游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也不瞒矩子,铁匠坊的记录断了年份,那是因为当年差点断了传承!”
“我也是听我师爷说的,当年宗门从云浮山离开的时候曾经遭遇过流匪,铁匠坊的坊主一家连着几个弟子都给人掳走了,一并丢的还有匠坊里的好几木车的开炉单子。铁匠坊以前是一炉一记,规矩是祖师爷给定下的,说是让大家从里面学习炉法。可铁匠坊被劫走之后,这些东西就再没人见着,后面积累的炉单,那都是重建铁匠坊之后的事了。”
听他这么说,宁非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他想了想,先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开口问道。
“谢老,那你知不知道,当初被打劫的是只有铁匠坊,还是也劫了其他组,只不过没有成功?”
“是只有铁匠坊!”
谢老笃定地说道。
“我师爷曾经跟我讲过,当初宗门里开云浮山是个非常匆忙的决定。那天矩子忽然说要走,大家就都动了起来,把宗门所有的书和单子都装车,可谁都不知道要去哪儿。”
“铁匠组是第一个出发的,下山没多久就联系不上了,宗门等了他们许久都没讯息,不得已只好先行一步,留下部分人继续寻找。”
“可等到寻人的都归队了,也没人间道铁匠坊的人。倒是有个机灵的小子四下打探,最后才听说人被流匪劫走了,东西也没留下。”
竟然是这样。
宁非点了点头。
他下午参观暮野兄的书房,暮野兄有几卷书简很有意思,记录了本朝从开国到现在的一些大事记。
其中有一卷是关于朝中世家的,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的描述,但也足以让他对目前的局势有所判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