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1 / 2)

对于逐渐落於下风的局势,司马良显得很坦然。

他又不是司马良那个孬种,怎可能不拼到最后便狼狈奔逃,也忒看不起人。

反正……他也命不久长。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年的药不单单绝了他繁衍子息的机缘,也彻底破败了他的五脏六腑。虽然看上去一如常人,甚至身强体壮,可他夜夜心悸到无法入眠,周身像是蓄满了无处发泄的躁郁,唯有杀戮才能消减一二。

最近,他咳血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还在城头督战,一阵无法抑制的眩晕便会袭来,让他无法保持理智和清醒。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司马烨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面对世家联军便越发无所顾忌。

反正是要死的,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世家那群乌合之众,越是占据上风便越容易内讧,胜利的战果还没攥稳当便开始琢磨怎么分赃,这群人比谁都谙熟。

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他还可以等到重创对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露出那招牌式的蔑笑,朝着亲信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于是,空荡荡的正殿,便只剩下司马烨一人。

坐在皇座上,司马烨仰头看着宫殿穹顶。

后宫的女人被他杀的杀,撵得撵,如今连个内侍都不剩,能上战场的都拉上战场了,上不去的就做粮草转运,大战之下,他司马烨不养闲人。

但剩下的,都是对他最忠诚,能力最出色,他用的最得力的下属,这些人要是用好了,陆时己想坐这个皇极殿,那也不是容易的事。

等着瞧吧。

鼎丰城外,世家联军驻营地。

陆时己又送走了几位世族族人,伸手地按了按眉间,罕见地露出疲惫地神色。

东山王司马烨可真是把几家的精华都杀光了,剩下来的都是些提不起来的酒囊饭袋,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干着不着调的事,偏偏还各怀心思,互相算计。

刚才这几个都是来推销家中女郎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听来的风声,说他陆时己为了笼络东山朝世家的军心,会娶一名世家女郎过门。

于是这群苍蝇便蜂拥而至,还没容得他解释清楚,他们便开始自顾自地划分利益,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什么都敢说,把想要分利益的意图赤裸裸地摆在脸上。

陆时己差点给气了个倒仰。

他虽然年纪小,但他陆氏一门不但是世家谱系排行第一的家族,他自己也是嫡支嫡脉,和这些封家旁系出身的完全云泥之别!

若不是司马烨一口气把鼎丰城中贺岳、彭、王等几家的嫡支全数砍了头,这些旁系一辈子都没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也就是侥幸离城的石家主靠谱一些,看得出局势,知道现在世家联军还能对抗光统帝,扭转鼎丰城战局,那全是靠着陆家的支持,说话还懂得分寸。

余下那些,不过是仗着嫡支役难而翻身得志的小人,他们就不曾想过,明明是陆家在庇佑和支撑这场战争,何需还要笼络他们这些蝼蚁?!这谣言来的十分蹊跷,陆时己都怀疑这是司马烨在暗中做下的离间手段,意图混乱世家内部意志。陆时己在云浮山求学的时候曾经见过司马烨,觉得此人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鲁莽狂妄,而是一个外粗内细,心思诡谲之人。

和温文尔雅的司马良不一样,司马烨身为皇室子弟,从一开始就没有尝试过笼络他这位陆家的继承人,似乎早已认定他们陆家不可能为司马皇室所用。

陆时己将这个观察通禀过父亲,彼时陆涛沉吟半响,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陆时己相信父亲的心中肯定有了谋断,陆涛是他见过最善于暗中谋划的人,既然司马皇室出了这样的人物,父亲不可能不动手。

你看,如今司马烨不是倒行逆施,失了天下人心,将起事的大好把柄送到他们陆家手上了吗?

父亲果然是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的。

正想着,他就见自己的小厮青岩急匆匆地进来,将一份密报递到了他的手上。

“郎君,岐江城来的消息。”

陆时己结果密信,打开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父亲请舅父去定安城斡旋,若是封家有意,便要给他结一门亲事……

为什么是……定安城?

陆时己的目光定格在密信上的某一处,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经从薛家女口中得到的消息。

——边城有个少年,和他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时己的第一反应,便是杀人灭口。

没人比他清楚双子意味着什么。一旦他有个双生兄弟,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他的地位,他的财富,他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更可怕的,是他将不再是不可取代的。

当然,陆时己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是陆家精心培育出来的芝兰玉树,他身上承载了业朝第一世家的希望,他获得的资源远比那个不知道在哪里讨生活的兄弟多得多!

但,毕竟还是不一样。

一想到这世界上有个人,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却做着世家子完全不相匹配的粗鄙之事,带累他的名誉和声望,陆时己就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再后来,他也通过机密渠道,听到了一些关于边城的传说。

据说那人被墨宗养大,终日和匠人混在一起,沉迷于机关奇巧,做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出来,让墨宗发了大财。

听说封家的陌刀、岸炮、水泥都和那人有关。他不但没有认祖归宗的意思,反而与封家的嫡长子封恺从往过密,两人还曾出现在克腾山中,为墨宗和封家联络东胡人,几次都坏了父亲的大事。

听说……父亲似乎对那人还有些看重……

最后这个认知,让陆时己隐约有些心慌。

虽说他坚信山野之中长大的人不可能比得过自己,可被取代的压力始终存在,不过是大小和早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