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为什么呢?
见他想不通,宁非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
“自己的仇,自然还是自己报来得痛快啊。”
虽然酒楼包厢里那次刺杀是他自导自演的,血也是用了城中食间贡献的鸡血包,但陆时己暗遣死士,有意用毒针杀他也是事实。
那日抓到的几名死士,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毒针手弩不说,标配还包括天火雷和火油瓶!陆时己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了出来,生怕单打独斗让他走脱,一口气派了五个人过来打保卫战,就算杀不掉他也得搞他个毁容伤残,想他下黄泉的心情不可谓不真诚。
这样的兄弟情,宁锯子自觉不能辜负。
他自问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轻易也不会被激怒。但陆家兄弟这件事做得实在不地道,一奶同胞的双生兄弟可是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亲近的人,不好好利用起来收割一批韭菜共赢,反而在没见面前就要下狠手杀戮,真心是半点亲情都不讲。
更别说,陆时己原本就占尽便宜,是踩着原生的痛苦一路成就的人生。现在受害人还没说什么,他这个既得利益者反而要抢先发难,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如此,逼得宁锯子只能展开恶意竞争。
但他无意与把头和天匠人多说,只摸了摸鼻子,选了一个相对更不合理的理由。
“承压锅炉造好了,也适当做了小型化,我们总要试用看看。”
他顿了顿,细白的手指拂过船头的火炮。
“这台蒸汽机的设计功率是足以支撑我们行船和发炮的,但究竟能不能真的达到效果,还要实际试验才知道。”
“陆家纵横南江百年,我们这点人势单力孤,自然不能去自寻死路。”
“陆时己现在人在江北,拿下鼎丰城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陆家的船队忙着给他送补给,多半也想不到有人会过来来找茬,咱们这艘小船还不在人家眼中。”
“陆时己拿下鼎丰城,算是立下大功,他在南江北岸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身为陆家继承人,他必然不可能在鼎丰城久留,尤其刺杀我等于和封家闹翻,他不得不防备封家的报复。”
“以陆时己的狡猾,多半会马上坐船龟缩回岐江城。他走的时候要带许多护卫,这个排场可不是普通人能享用的,我们只要注意码头情况,多半就能确定他的行踪。”
“等他一进入青牛江,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纳达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这里面一环套着一环,内含无数弯弯绕绕。林卡一脸若有所思,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向宁矩子的目光比之前多了几分敬畏。
东胡的汉子粗狂直爽,报仇也简单直接,就是操刀拼命。
像这样处心积虑、环环设扣,把对方每一步都计算在其中的复仇,杀了他也憋不出来。
但是……真能成吗?
林卡把头一肚子的疑问,可现实却真像宁非推测的那样,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
世家联军攻下了鼎丰城。
光统帝司马烨焚宫自决。
鼎丰城外的青江码头有了异动。
“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准备靠过去了。”
宁矩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一路跑下高坡,刚跳上船便沉声吩咐道。
他们所在的江滩距离青江码头并不远,但却被一道山崖阻挡,从青江码头的位置是不可能发觉蒸汽船的存在的。
等大船起锚,船行方向会有一小段冲着他们的位置,那才是正面遭遇的时机!
“烧火!填煤!”
一声令下,纳达甩开膀子开始干活。
宁非负责调整火炮,林卡牢牢把握住舵盘,三人分工负责之下,蒸汽船很快便离开的江滩,朝着大船的方向逐渐加速。
“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你就把握好方向,我说掉头的时候不要迟疑。”
听到宁锯子的提醒,林卡点了点头。
他以为宁先生是在说炮轰大船,担心他看了爆炸的血腥会被吓到。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当年他也是在海上闯荡的汉子,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事。
正想着,转过山崖的蒸汽船便直直冲入了陆家楼船的视野中。
与高大雄伟的楼船相比,他们的小船简直就和牛犊差不多,勉强能超过人家桨口的高度。
林卡的舵操的十分稳,与对方船头的距离不过十几丈,以他的目力加上望远镜的加持,甲板上的情况一览无遗。
这一看,他就楞在当场,差点连舵盘都抓不住。
只见对面大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少年,那脸长得格外眼熟,可不是与不远处站着的宁先生一模一样?!
林卡打了个哆嗦,猛地回过神,蓦地想到了之前宁先生的提醒。
见到什么都莫要惊奇,只管把好船,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一模一样的人!?
正想着,他就见船头的少年忽然朝对面挥了挥手,似在打招呼一样,然后便毫不迟疑地拉动火绳,一炮轰在对面大船的甲板上。
对面那少年也是机警,在他有动作之时就起身跳海,只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被炮弹爆炸的冲击轰在船楼上,高高抛起之后落入江中。
“掉头,往羊叉河走!”
宁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卡立刻集中精神,手中的舵盘稳稳转动,很快将船头调整到宁非指定的方向。
“那人……”
林卡惊愕地眼睛瞪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他实在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若不是宁先生一直在船上,和他们一路同吃同住,他几乎以为对面那个才是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