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德九年,十月初一。
夜凉无月,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墨黑的夜空,暗淡无光。
秋日的北方黑得早,刚过城门关闭的时间,郊外官道便已经不见车马人烟,只有耸立的山崖与道路两旁发黄的枯草荆棘安静又孤冷地存在着。
秋风刮起道路两旁的草屑枯树叶,显得此地更加冷清萧索。
伴随着风声,一辆马车的声响传来,马儿脚步有些缓慢,像是没吃饱粮草,无精打采的。
“那帮人也忒能吃了吧。”坐在马车前头的是两个穿粗布短打的人,其中一个年轻的拿着马鞭,口气里带着不屑,“蛮子就是蛮子,茹毛饮血,竟然还吃牛。”
“少废话。”年纪大的人骂道,“我们收钱办事,不要多嘴。”
年轻人忿忿不平:“我这不是心疼那些被宰的牛么,人家买了牛是牵回去耕地的,我们倒好,买了杀了送给那帮龟孙吃,呸!”
“我也讨厌那群蛮子,但有些话不能乱说。”年纪大的瞪了他一眼,“小心丢了命。”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行到一处山崖的时候,突然迎面刮起了一阵大风。
风势之大,竟将地上的黄土纷纷裹到半空中,两个赶马车的人忍不住用袖子捂住面部,害怕被沙土迷了眼。
“噗嗤--”一声,挂在马车旁边的马灯突然熄灭,在原本就没有月亮的夜里,失去了唯一的亮光让二人犹如瞎子。
好死不死,在这种要命的时刻,伴随着风声还传来一阵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就好像有个女人在哭一般。
赶车的二人脸色大变,莫不是遇见了传说中的“女鬼哭冤?”
他们二人虽说在江湖中行走数年,又有拳脚功夫傍身,但神鬼之事非人力能与之抗衡,尤其这个山口本来就有女鬼哭冤和索命的传说,二人登时便慌了神。
“求求姑奶奶您老行行好,我们与您无冤无仇,只是路过贵宝地,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年纪大的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叨求饶。
年轻人也跟着一起闭眼哀求。
风声与连续不断的呜咽声使他们心神混乱,竟连马车里的动静都无心去管,还以为是那女鬼使的手段。
渐渐的,呜咽声消失,风声也变小。
“谢谢姑奶奶放我们一马!”年纪大的人赶紧对着空气作揖感谢,吩咐年轻人将马灯点燃,继续赶路。
……
柏辰蜷缩着身子躲在木桶里,听见外头那两人在感谢女鬼,不由好笑。
萧凛与几个大理寺武功高强的衙役就在他旁边的木箱子或者木框中。
他们此刻要潜入柳相的别庄。
经过几日的调查,康王找到了有力证据--柳相在麒麟坊青楼里的账单,德惠帝大发雷霆,接受了康王的建议。经过一番商议,最终敲定了禁卫军与大理寺还有康王的卫队三方合力,展开秘密行动。
禁卫军派出小分队去柳府控制住柳相,柏辰与萧凛带着衙役潜入柳府别庄,康王的卫队精英在庄外接应,务必要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柳相的别庄距离京城不算很远,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阵便到了庄子的侧门。
年纪大的人敲了门,不多时便有人将门打开。
“东西齐了?”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问,口音听上去有些怪异。柏辰了然,这是个突竭人。
“齐了。”年纪大的人道,“同往常一样。”
“进去将货卸在老地方。”
“好嘞。”
庄子的侧门是可供车马进入的,柏辰几人顺利地进了庄子。
马车停在了灶房外的院中,两个人开始将马车中的货物往下搬。
“怎么今天的牛羊肉格外沉。”年轻人疑惑道,“都快搬不动了。”
“我看你是被女鬼吓虚了,回去吃几个猪腰子补补。”年纪大的人道,“动作麻利点,早点卸完我们好早点回去睡觉。”
随后二人不再讲话,吭哧吭哧地将马车中的东西都挪到了院中。
挪完之后他们坐上马车,飞快离开。
趁着还没人进来验货,柏辰几人从箱子筐子里钻出来。
他们每人都穿着夜行衣,躲到暗处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火眼金睛完全看不出。
不多时,两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过来,开始清点货物。
“怎么这几个箱子是空的?”一个异族人气道,“他们居然敢耍诈?”
“这些狡猾的中原人,过两日等他们来,看我不弄死他们。先把其他的东西拿进去。”另一个道,“拿进去之后将酒送过去,殿下在催了。”
“是。”
两个突竭人将食物搬进了灶房之后,其中一个人往门口走,另一个拿着一大缸子酒往柴房走。
柏辰与萧凛对视一眼,恐怕柴房里有暗道。
萧凛打了个手势,他们几人很快又分成两路,一路去解决那几个看门的,顺便带着大部队进来,柏辰萧凛则带着武功最高的衙役随着这个突竭人进去,到时候里应外合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