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意言僵硬地点点头, 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罗萧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 一直没松开,“抱歉,我隐瞒了你。”
“你……”叶意言脑子里盘旋了很多问题,但一时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罗萧微笑道:“我慢慢跟你解释。”
叶意言没跑, 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叶意言深吸了几口气,“你说吧。”
罗萧整理了一下逻辑, 说:“你崩了之后,我郁郁了半月, 开始想办法为你报仇。我逐一除去太后的羽翼,给她下了慢性毒。太后当初辅佐我, 不过是父皇更中意于我,她对我并没有什么母子之情,所以在我继位后,她不安了,就开始想办法控制我。而她失算在我对你的感情上,她控制不住,又因为你我与她越发离心,她才急于除掉你。可你没了,我自然也不会再有所顾忌,她怎么对你的,我怎么还回去而已。”
“等她安插在我身边和朝中的人被我拔干净后,她也差不多熬到时候了。她中的毒是我特地找人调制的,平时就算太医请脉,也最多说是操心过多导致心肺郁结,只要慢调着就行。但等身体全被侵蚀了,就会突然爆发,腹痛难忍,症状似绞肠痧,直到身体被耗尽方能死去。”
叶意言惊了,后书的确有记载说太后死因成谜,可他没想到会是罗萧自己了结了太后。
“或许你会觉得我太狠了,毕竟太后助我登上大宝。但你不知道的是,在太后的维护下,太后母家的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还妄图让我再娶其家中男子为新继后,把持朝政。也是那些年,我越发有主见,也越发不听她摆布了,她怕失控,才做下那些事。原本只要我把住朝政,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她为了控制我而杀了你,我岂能再忍?”
叶意言喉头动了动,有心些酸——为帝真的不易,多是表面风光而背后掣肘无数。
罗萧继续道:“太后死后,我大力推行新政,不敢自夸,却也当得起‘国泰民安’四个字。但没了你的日子,我早已了无生趣,只是太子还小,尚无能力继承大统。又过了几年,护国寺住持突然求见,跟我说他近几日做梦,上苍提点,说我与你缘分未尽,或许转世可再见。”
叶意言做皇后期间,每逢过年、立春两日,都会前往护国寺为民祈福。护国寺住持一直被百姓称为圣僧,常提点皇上天灾之兆,而且非常准。但叶意言离世前两三年吧,这位住持就甚少露面了,说是虔心修佛法,非要事不出。
“我听完激动不已,问他当如何做。他说具体他也说不好,但可以知道的是若想有来世,此生必须抹去所有你我之事,这样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他还说,你魂魄破损,可能占不住肉身,会有旁人借你躯壳完成短暂轮回,等你魂魄完整,方可回归躯壳,届时也是借用之人离开之时。”
叶意言难以致信,“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你也敢信?你就不怕他不怀好意?”
即便是圣僧,让一个皇帝去冒险,还是这些所谓的神旨,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收买利用了吧?
罗萧笑着握紧叶意言的手,“我当时也没什么留恋了,又实在太想你,就想赌一回。”
叶意言叹了口气。
“住持说要抹去你我所有的事,正好我是将你火化的,骨灰一直供奉在坤阳宫,并未下葬。所以我销毁了所有你我的记载,原先的陵寝也被我销毁了。在安排好一切后,我抱着你的骨灰,在新挑的一处地方挖好墓,然后自尽。我让邹薰在我死后将我火化与你葬在一起。她应该是按我的旨意做了,所以才有了你我的现世。”
他们现在活在这里,说明住持并没有诓骗罗萧,看来冥冥之中的确有安排,他和罗萧也可再续前缘。叶意言有些心疼罗萧,这得是多大的执念,才会让罗萧冒这么大的风险?相比之下,他对罗萧,真的是没法比。
也难怪现代人找不到成政帝的墓,这上哪儿找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叶意言问。
罗萧说:“生下来就有,也一直在找你,但始终无果。直到公司选秀,之前的‘叶意言’来了,我也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只是暂用你身体的人。但那时那个人跟傅寄走得太近了,我怕‘你’真跟傅寄有什么,等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切会难以控制。所以我就设计了一个假恋人和假婚讯,以此让爸和大哥着急,我再提出协议结婚的事。金望是你的经纪人,又是爸能信得过的人,我只要略一提,爸肯定会优先考虑你。而傅寄倒是不负我所望,还真把‘你’推到我身边了。所以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了。”
说到这儿,罗萧笑了笑,“之前‘叶意言’各种要资源,我之所以给他,别人觉得是我喜欢他,但实际上我只是觉得他用了你的躯体,我看着虽不高兴,却也可以看在你的躯体的份上,给他点无关紧要的甜头也没所谓。毕竟如果他不来选秀,我怎么遇到你呢?”
叶意言一侧身,额头抵在罗萧的肩膀上,“我不知道怎么说,一直让你等我,很抱歉……”
罗萧亲了亲他的耳朵,“为了你,再长的等待我也甘之如饴。”
叶意言耳朵微红,“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来了?”
罗萧蹭着他的耳朵,“在医院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想叫我‘皇上’,但只说了一个字就改口了。最重要的是眼神,你和之前那个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你的眼神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分开多年,也依旧铭记于心。”
“那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让我费那么多周折。”叶意言语气里有点抱怨。
“一开始我不确定你的心意,不敢贸然直言,怕适得其反。后来你勾-引我,我觉得挺有意思,也挺享受这个过程,所以坏心了。再后来我们心意相通,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想着等你再喜欢我一点,也跟你讲明,也许你就不会生气了。但越往后拖,我越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叶意言将心比心地想,也多少能理解。
“以前……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或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说完这话,叶意言觉得也不完全对,便补充道:“不过也不好说,毕竟当时我的处境和心理,你就算对我表明心意,我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毫无掩饰地接受。毕竟你是皇上,伴君如伴虎。”
罗萧轻笑,“是我的错。朝政之事繁忙,到后宫的次数也不多。总想着咱们是一辈子的,等你慢慢适应了,愿意接受了,再与你倾诉也不迟。而且你那时候并不喜欢我,我也怕做太多,反而让你与我更疏远。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嘴笨,不知如何言说,顾虑太多,也会词不达意。”
叶意言轻叹,“我也有错,毕竟不是自愿的事,总会有些逆反。算了,不说了。好在住持没有骗你,换来今世,我已经满足了。”
“我也是,两世加在一起,从你回来开始,才是我真正觉得开心的时候。”罗萧说。
“那我以后见你是不是应该行礼?”如果罗萧不记得,也就罢了。但罗萧有记忆,礼节似乎就不可废了。
罗萧捏他耳朵,“不必,我现在现在我们相处的样子,也喜欢现在放任自如的你。就这样,很好。”
叶意言勾起嘴角,“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罗萧吻上他,还用力咬了他的嘴唇,笑问:“真实了吗?”
叶意言抿嘴笑着,心里也稍微踏实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表明身份后叶意言本能地回到了放不开的时候,晚上睡觉时,叶意言没滚进罗萧怀里,而是跟大鹿时一样,睡到了床边。
罗萧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伸手将叶意言搂过来,“这是干什么?要跟我疏远?”
叶意言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话都说开了,但他现在处在两种模式中还没完全缓过来,毕竟罗萧的记忆总让他不免想到自己男后的身份。
“没有,就是……还没完全适应。”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所以跟之前那样随意的就好。”
叶意言笑着翻身缩到罗萧怀里,“给我一点点适应的时间。”
罗萧亲亲他,“好。但别想太多。”
“嗯。”
之后的几天,罗萧能感觉到叶意言的拘谨。但好在这种拘谨持续了一周就逐渐消失了,叶意言又是那个随意的叶意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