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她愿意进食,自然求之不得,酸奶买回来后,裴樱已把饭食吃得精光。萧阿姨大为欣慰,裴樱推说晚上吃太多了,酸奶喝不下,先搁冰箱里。

萧阿姨放好酸奶收拾完碗筷偷个空,喜不自胜便去楼下向路虎车汇报。

裴樱趁她离开,慌忙掩上门,却也不敢落锁。她颤抖着手打开立柜,从里头拉出来一口皮箱,箱子是萧阿姨从原先房子里收拾出来的,她在程远那边尚未退租,大部分行李都在那边,她记得,自己先前在这箱子暗格里藏了些钱。

有萧阿姨和特护,独处时间异常难得,她蹑手蹑脚行事,门边随时都有人进来。她浑身哆嗦着,额心冒着冷汗,终于妥当将钱取出藏进衣袋里,再把箱子原样归置回去。

萧阿姨这才笑盈盈返来,等特护过来,她便可交班回家。却在推开门的瞬间,笑容顿消,整个身影僵住了。

裴樱握着半截玻璃瓶对准颈部大动脉,朝她说:“我要出去。”

萧阿姨抬手安抚,轻声道:“小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做傻事。”一边说,一边缓慢后退,已退出门外。

门口几个黑衣人被惊动,却也被她的蛮横逼得生生让出一条路来。

保镖们训练有素,尤擅擒拿格斗,但萧阿姨怕他们伤了人,缚手缚脚,不好出手。又听说这女人先前割脉自杀过,瞧她那股狠劲,抵着脖子的玻璃瓶已将颈部割出一道血丝,恐怕就算拿住她,也怕伤了她,只好慢慢后退。

几分钟后,私立医院一楼大门忽然打开,一堆人涌出来,人群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执着半截玻璃瓶抵住喉咙缓缓逼退人群。

苏正则坐在车内,瞧着那头。

看情形裴樱已恢复了元气,直发束在脑后,几丝刘海溢在颊边,她仍旧穿着上回他从上牛村来城里找她时穿的那套日系套装,这些衣服都是委托萧阿姨去收拾过来的。

跟苏正则见过的女人比起来,未见得她生得多么惊艳,眼睛清亮透彻却不够大,鼻子小巧玲珑却不够挺,嘴唇虽温润亦不够薄,只有那张恰到好处的瓜子脸,无人可比。

苏正则记起从前在上牛村时她眉眼弯弯的笑容,这人不常笑,一笑却极赋感染力,又甜又真,夹着东方人特有的羞涩含蓄。先前那帮人打着视察的名义去上牛村撞上她同康轶相亲,事后都说她有那么几分小龙女的调调,他却很不以为然,总觉得,小龙女之于她,过于冷清孤寂了,她其实有很多可爱的小动作,只是没人发现。

刚到上牛村的时候,大概是给自己指错路,为了躲着自己,每天都出去干活。辛劳过后,疲累地舒展一下腰身,而后清清静静地站在山岗上,拢着头发,沐着朝阳,眺望前方,那样忙累,脸上却从不见愁苦。自己逗她,她就给伤药里下黄连,还没被揭穿已心虚地不敢同自己说话……

时过境迁,其实很多事都早已变得不重要,他却没有早点发现,如今所有事情都似氤泅开的水墨画,人和事都是散在宣纸上模糊的淡色墨点,唯有她那日在病房内面色苍白,眼睫低垂,脸朝顾怀恩怀里靠的样子,那样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末班车(上第部完结)

电话响起来,他顺手接了,是陈巍:“正则?”

苏正则有些低沉:“嗯。”

“检查结果出来了,药片不是异搏定是洋地黄,医生没给你爷爷开过这个药。”

“哦。”

“对大部分心脏病患者来说,异搏定和洋地黄药效类似彼此可替代,但针对肥厚性心脏病患者,长期吃这个药,会有不良反应,严重者会导致死亡。”

苏正则又低低“嗯”了声。

他这样心不在焉,话筒那边陈巍有些疑心,却也不知如何应对,暗叹一回,才又沉声道:“正则,王承孚出来了。”

“我知道了。”

电话未挂,萧阿姨过来敲敲门,玻璃缓缓落下,她刚要开口,他已沉默点头,示意自己已明白了。

萧阿姨只好讷讷退开。

门口一群人眼睁睁瞧着裴樱上了出租,无可奈何,正欲拦车追截。苏正则已缓缓从门内踱出,几个黑衣人号称特种兵出身,悻悻不已,不知如何交差。

苏正则走出路口,瞧着那绝尘的出租车,朝身后摆摆手,道:“你们散了吧。钱我会打到你们公司账户。”

为首的黑衣人心有不甘,就算走了,未必追不上,萧阿姨扯扯他衣袖,使个眼色。

人群散尽,苏正则这才回神,缓缓朝病房走去。

萧阿姨正在里头收拾,苏正则推开门,瞧着她忙碌的背影:“你也走吧,这几天辛苦了,工资我会让秘书打你卡上。”

萧阿姨将裴樱一件衬衣挂起来,搓了搓手,没看管好人,有些过意不去。

苏正则冲她摆摆手:“回去吧,明天也不用来了。”

他一脸落寞,萧阿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那……那我就先走了。”

苏正则走到窗前,瞧着窗外树下那辆路虎车,点点头:“好。”

萧阿姨默默退出去替他带上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神,望着衣帽架上那件衬衫,扬手握住衬衫下摆,指尖轻轻摩挲。发现上头沾着根极细的发丝,忽而想起有一次在猪栏檐下,他扯了她的发梢,她满脸通红。

忍不住取下那根发丝,对着窗户外的光亮看了看,忽而笑起来,眼眶却浮动泪光。

晚上苏正则没走,搬来好几瓶洋酒,坐在病房飘窗上瞧着楼下路虎车发呆。

时而想起她在里头待了十年,有些难过。又想起,那些年自己在做什么?

眼前浮过一帧帧画面:在上牛村出了捉奸事之后,暮色四合,她一个人站在岗上,冷风吹得衣袂翻飞,她一脸萧瑟,不敢回村。

雷雨交加的夜里,她虚脱在荒凉的桥头,无人惦念。

还有那时候,她求他去警察局救张医师,半夜三更被他轰出来,更深路寂,暗夜无边,她伶仃瘦弱往黑暗里独去,低血糖发作却还在逞强。

以后也许还会有不少这种时候,雷雨交加的夜晚,风雨肆虐,是否有人为她留一盏灯撑一把伞;广告牌被吹翻的大风天,是否有紧紧拥抱她的人。想着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有些酸楚,想着给她遮风挡雨的不是自己,又有些难过。

十几岁,她在李家为顾怀恩受尽委屈,他却潇洒恣意,为个女人一掷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