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终究是没有过去,风吹到脸上像刀子在刮,简乔南怯怯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半步,痛苦的叫了一声“小小”。
凌小小脸上一点明显的表情都没有,每一块肌肉好像都是僵的,无法再组合出喜怒哀乐。
“我只有一个要求,在协议其间,你要善待佑嘉。”她看向他,脸部的肌肉终于动了动,露出一点点询问的神色,“你可以做到吗?”
她现在每一句话,都是在拿他以前的错误来打他的脸,简乔南站在那里,视线的最尽头,遥远的天际边,有几颗寒星一闪一闪的,像调皮的孩子的眼,眨一下,又眨一下,像在嘲笑曾经的他。
“我现在,情投意合的那个人,就是你。”
凌小小只是淡淡的笑着,“你不用说这些,说了我也不信……我说过,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一次你能遵守协议,善待佑嘉。”她向他点了一下头,“我该去陪佑嘉了,你也快点去睡吧。”
她从他身边绕过去,直直地往屋里走,在快超出他身体的范围时,他骤然出手,用力攥住她的手,狠狠地拉了她一把。
凌小小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可是她没有挣扎,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如他,也或许是她根本懒得挣扎。
简乔南却好像受了惊,怔忡着松开了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露台。
***
凌小小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她就离简乔南远一步,离痛苦远一点;每走一步,她就离佑嘉近一点,离快乐近一点。
既然活着,总要找一点事来打发时间。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嘴角渐渐浮起一点冷冷的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从来都没有。计划了这么久,终于完成了“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这一出戏 ,剩下的,就是看她怎么好好地折磨他。
他现在爱凌小小了吗?
很好。
以前简乔南能伤害到她,不过是因为她爱他,那么现在,她就要仗着他爱她来伤害他。
人是很善于遗忘的动物,尤其是简乔南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他当初多么爱钟以晴啊,结果现在怎么样?
更何况凌小小还不如钟以晴,曾经在他眼中,连条狗都不如呢。
以前的事,就算给她带来再大的痛苦,就算他再愧疚,又能愧疚几年?如果她死了,或是他们离婚了,简乔南撑死内疚个三年五载,然后肯定还会重新爱上别人,夫妻恩爱,儿女成群,人生一片大好。
而凌小小这个人,大概他连想都不会再想起。
死不瞑目的,依然是凌小小的妈妈;得不到疼爱,活受罪的,还是凌小小的佑嘉;而一辈子痛苦的,只有凌小小。
她已经在地狱了,他怎么能不下来陪她呢?
所以她不会离婚,就算没有佑嘉的这场病,她也会找其他借口留在他身边。她要一直在简乔南身边,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以前曾经犯过怎样的错误,她要他这一辈都活在痛苦中,死都不得安宁。
***
她以前听说过一个关于鞋子的故事,简乔南现在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人。她丢下了第二只鞋子,所以他现在,肯定觉得轻松,觉得安心。可是他一定不会想到,她还有第三只鞋子。
等到她丢下第三只鞋子,就算简乔南等来第四只鞋子,他一定还会想,会不会还有第五只鞋子呢?
就算有一天,她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仇恨,开开心心地安度余生,简乔南也得时时刻刻活在恐慌中。
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活得安宁。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
她已经走到孩子的房间门外,凌小小没有立即开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前,露出一个更深的笑容。
不过这一次,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谋划,甚至钟以晴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利用价值,等到适当的时候,她要将那个女人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榨干,然后钟以晴就可以去跟她妈妈团聚了。
所以她不能操之过急,一点都不能急,每一步都必须很小心,因为简伯年在看着呢--他太强大了,她不能真的蠢到去和他死磕,那太不明智了。
不过还好,她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简伯年肯定熬不过她。
反正不能死,那只能活着,而活着,就一定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眼光渐渐柔和起来,好像一瞬间冰消雪融,所有的阴暗,寒冷统统散去。
她轻轻地拧了下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那里面,有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的佑嘉。
☆、第七十八章
今年的春天的确来得早一点,很快天就温暖起来,然后越来越热,而凌小小妈妈的忌日也终于到了。
那一天里,她带着简佑嘉一起去看她。保镖将他们送进墓园的门口,还想跟上去,却被她制止了。
她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前走着,墓园里很安静,四周的松柏绿得好像要滴下水来,有一只飞鸟“啾”得一声从树梢上扑棱着翅膀直冲云霄。
简佑嘉立即伸出小手,指着天上,着急地叫着“妈妈”。
天气虽然已经很热,但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乌云从头顶上压了下来,天空变得很低很低,那只小鸟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终于彻底看不见了。
“是小鸟。”她用嘴唇在他的小脸上蹭了一下,“小鸟。”
真羡慕它啊,那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下辈子,她也想做一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