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总是这样,遇到不喜欢的,讨厌的事,就忍不住觉得烦躁,甚至有种想砸东西,想打人的冲动,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压在心底,谁都不让发现。
她到现在都还是认定,这个孩子是简乔南的。
“是个女儿。”他的声音有点哽,“小小,我们有女儿了。”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她只觉得累,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一辈都不要醒过来。
可是那个孩子被抱过来给她看,她就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依稀可以看到简乔南的影子。她在看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那种身为母亲的自觉还是苏醒了。
这个孩子并没有错,她不应该对她有什么偏见,所以以后,她又多了一个要骗,要讨好的人了吗?
孩子的名字是早就想好的,叫简艾琳。本来他是说不管男女都叫简爱凌的,她显太直白,于是改了一点,他又嫌像外国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屈服于她。
她被推了出去,艾琳就睡在她旁边的婴儿床里,而简乔南,就站在病房外面的阳台上,正在兴高采烈的打电话。
他好像是和陈慕云在通话,那么开心,好像还提到什么“生个儿子娶他女儿”之类的话。
她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总觉得他会这样轻易原谅陈慕云是因为他也是这种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她吓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么龌龊,这么变态。
现在的简乔南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没有办法,简艾琳就在她身边,总是让她想起当年生佑嘉时的情景--简乔南发现钟以晴只是在骗他,于是又回到她身边。
他在那时怎么还有脸回来找她,他把凌小小当成了什么?
那一晚她留他下来,假装做恶梦咬他的手指。那时她是真恨,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她是真的恨不得当时狠狠咬死他,一口口的咬,直到他死。
就像很早以前她看的《天龙八部》时,马夫人咬段正淳一样--不过只是一个负心的男人,咬死也不足为惜。
那种梦魇一样的情景让她觉得恐惧,憎恨,愤怒,恶毒的想法压也压不住。
可是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还有那一个孩子,还是一个胚胎,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觉得满手都是血色,那么鲜艳,刺眼。
她是个刽子手。
这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其实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快乐,只是在不断地提醒她,曾经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她最后终于还是找了个理由将孩子暂时放到婴儿室里。
她暂时不想一直看到她,这让她太痛苦了。
***
阿姨在第二天醒过来,被看护用轮椅推着过来看她和孩子。
她今天精神倒不错,看了孩子之后就笑得眉眼弯弯。
“长得真像她爸爸。”她握住她的手,“小小,阿姨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这下真是死都瞑目了。”
凌小小躺在床上,只是微笑,“阿姨,你会长命百岁,艾琳嫁人时,还要你看着呢。”
阿姨在她的手上一下一下拍着,又欣慰又满足,“不用活那么久了。小小,阿姨是真高兴啊,你现在是儿女双全,多难得的福份啊,乔南也是真心对你好……”她顿了一下,眼中隐有泪光再闪,“总算是菩萨保佑,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凌小小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只是心里却是茫然的。
过去了吗?这辈子还有过去的可能吗?
***
阿姨很快就累了,她忙让看护将她推回病房。没一会儿,乔伊带着商静言过来了。
她竟然是自己走进来的,大概是因为化了妆,气色看起来也比平常要好一点。
凌小小一看到她,立即让简乔南搬了张椅子给她坐下。
乔伊为了照顾商静言,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避着她。
她想看孩子,凌小小马上示意简乔南去将孩子抱给她看。
她用手指摸着孩子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渐渐地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
凌小小想到她心中的遗憾,心里顿是如刀铰一般,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微笑道,“你好好养着,等这孩子大了,我让她认你做干妈。”
商静言浅笑着点头。
她们在这边说话,简乔南就在旁边和乔伊小声的说着什么,凌小小无意中一抬眼,正好撞到乔伊的目光,他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和简乔南说话。
她想到生佑嘉时,被推出手术室时,乔伊表面上是对简伯年说的,事实上却是说给她听的那句话。
他以前真的是很会体贴别人的一个人,怕她以为别人都只是关心孩子,才有意说那样一句话来安慰她。
只是,终究也变了。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简乔南变了,乔伊变了,连她自己,也变了。
到现在为止,她看过那么多对夫妻情人,唯一一对还恩爱着的,好像只是简伯年和简太太。
可是那个夏草,那么像简伯年,就连昨天她见到的那个叫夏雪晨的孩子,都长得像简家人。
简乔南昨天和陈慕云通话时,好像还提到简家的遗传基因很强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谁知道那个夏草会不会是简伯年在外面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