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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膝行一步,头也没抬得答道,“是东府珍大奶奶推荐过来的精奇嬷嬷,头两天正让大小姐穿着小鞋练习走路呢。太太刚才还罚那个嬷嬷自己也穿着小鞋……”

贾政听罢莞尔一笑,坐到王桂枝跟前,拿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她一下子就跟斗败了公鸡似的,想她一片怜子之心,小声哄道,“这不是处置得很好吗?就是还心疼孩子,怎么恼到了我头上?”他抓起她的手,“你可才冤枉过我呢。”说的就是她打他那回。

“又没怎么样,你还老记得!”王桂枝闭了下眼,深吸呼一口气,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放在一边,“你问了老太太了?打算怎么个办法?”

这说的便是正事,贾政抬手让地上的丫头们都起来,“问了,办。这次由东府敬大哥起头,他会写下章程给你送过来。”

“送给我?”王桂枝放下借着喝水躲过贾政的白甜瓷杯,“既然是东府起头,珍大媳妇呢,就是咱们这边,也应该交给嫂子来办。”

第28章 逝去

敕造宁国府

“你这个没用的软脚蟹,白瞎了我这对眼睛,无耻的卑鄙小人……往日里说什么千恩万好,说什么千依百顺,都是那欺骗哄人的勾当……贾珍,贾珍,你给我出来!你敢不敢来看看我!该死的,别碰我,你们也不看看,我是哪家的女儿,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也敢来拦我?来人啊!杀人啦!……”

见屋子里闹得实在不成样子,贾珍想到父亲留下的话,恨自己被一个妇人给糊弄了,又觉得她在此时都不肯安静,实在胡闹。要让其它人听见,父亲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九州事多竟难防,哼!六门晓夜任开张,家贼难防事可伤。”

那一句句话,就像是摔在他脸上。

“贾珍,你这个八王蛋,只知道哄瞒欺骗女人,花天酒地,交些胡三乱四的朋友,你算是什么男人,从不建功立业,只知道躺在祖宗的背上胡闹……”

“要不是看在蓉儿的面上,我就……”

听她越发百无禁忌,贾珍气急冲了进去,对着马娇儿便吼道。

马娇儿见着了贾珍才没再挣扎,只看了他一眼便道,“哼,蓉儿,我倒还要谢他?一个连妈都不会叫的小娃儿。呸,贾珍,我告诉你,你就是没种子的囊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当初堂堂四公八王的后人,竟成这样无胆的小辈不成!”马娇儿原就生的标致,此时一双秋水眼眸更是艳光流转,直把贾珍把震住了。

贾珍被其一迷神,喃喃道,“你倒真是胆子大……”可惜她够胆色够豪气,却下错了注。太子注定是要被废的。

见贾珍似乎有所动容,马娇儿也软言下来,“我的好达达,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只要咱们跟随殿下,助其龙登御座,到时候……”

“还不把她的嘴给堵了!你们全都想死了吗?”

贾敬本想看看贾珍如何解决,没想实在是闹得不象话,背着手走出来,那抓着马娇儿双臂的两个婆子才醒过神来,见她瞪着眼又想开口,一把将自己的鞋抓起来就往那张尊贵檀口里塞,这都是说的什么,大奶奶简直是疯了!

“父亲……”贾珍抬头看向贾敬,被贾敬亲手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他怒不可遏,“你要是想跟她一起去死,我就立时当没你这个儿子!”他唯独贾珍一个儿子,怎么能这样没担当,糊涂办事。他要是够心狠心辣,大可以完全当这个妻子不存在,死就死了。若是要护住自己的妻子,那就更不能过于纵容,由得她胡作非为。左顾右盼,在生死存亡之间,算什么话!

贾珍咚得跪在地上,抱住了贾敬的腿,“我错了,儿子一时糊涂,想着她是蓉儿的亲娘。”

“你想着她是蓉儿的娘,可她却没想着呢。”贾敬冷笑,他看向马娇儿,“你们马家要做什么,我们贾家不知道,不敢问,也不管。从此刻起,贾府的珍大奶奶,殁了。”

大家听到这句话,不禁都跪了下来。

马娇儿全身一震,连那只臭鞋都掉了,她色厉内荏道,“你敢!你敢杀我?”此刻她觉得惶然,难道她会错吗?太子从出生便是太子,若不是皇上老了仍然不肯罢手,被其它皇子们威胁,怎么会被废一次?殿下应该当皇帝!马家一直是太子的马前卒,只要有了从龙之功,马家便能真正凌驾于贾府之上!

“我为什么不敢?”马家横行露道,不时借故聚众饮宴,谁不知道,就算是贾政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要是早知道马骄儿如此奔放,贾敬都没办法再容得她再放肆。

“父亲,父亲……求您,求您饶她一命吧。”不论怎么样,她都与自己结发一场。

看着贾珍长跪不起,眼里满是祈愿央求,贾敬叹了口气,吩咐他的随仆。

“把马娇儿小姐跟她的贴身丫环送回马府。告诉马家,我们贾府从此与他家一刀两断,划清界线。”

马娇儿甩开要拉她衣袖的男人,“哪个臭男人敢碰我?我自己会走。”她昂首挺胸跨步而出,没有再看贾珍一眼。

“你们以后绝对不要后悔!”

“马上敲云板,告诉所有人珍大奶奶去世了。”贾敬看着屋子里其它仆人,“若是走露了半点消息,你们都小心自家脖子上的脑袋。”

大家都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是。”

他们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岂会不知道厉害,端看平日里最横的焦大,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珍儿,起来吧。”贾敬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是,父亲。”贾珍摇晃了下身子,拿袖子胡乱擦了下泪水,便跟在贾敬身后来到内书房,屋中只剩下父子两人,相对静默好一会儿,贾敬才道,“也不知道今日放她走了……会落得过怎么样的下场。”

“父亲,是儿子虚妄了。”

“不怪你,怜子如何不丈夫。只是以后东府都要传在你的手上,可要多加精修自持才是。”

贾珍跪下恭敬得磕了头,“我知道了,父亲。”

西府

王桂枝有些犯愁,她自然是想整顿贾府,她要想像贾母一样安尊富贵,就得早点筹谋划画,不论王熙凤还会不会嫁进来,她都不想让她把丫环府里人的月钱银子拿出放贷,拿着自己的嫁妆首饰去当,也不想有个什么谋夺林家家产的污名……

她是打算从厨房采买开始整顿,而要是全面接手了贾母的寿诞,可不单单是这两样事了,而是二三十件事,房头屋外,不知道有多少。

她相信自己能赚钱,可没信心一下子就掌管这公候之的贾府!就连王夫人的记忆里面,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王桂枝还没狂妄到比得过掌家两年比男人来厉害的王熙凤,她正犹豫着,怎么拒绝的时候。

就听见几声钟响,贾政脸色立变,站起身来。

有人在外面语带惊慌回道,“老爷,太太,东府珍大奶奶没了!”

贾母本歪在榻上假寝,听到声音也支起身子,急问道,“敲了几下?是怎么回事?”心中警惕,她推开媚人珍珠,自己翻身套上鞋子,“把大姑娘、琏哥儿带过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这个老婆子,总归还能护得住孩子。

“回老太太,东府的珍大奶奶去了。”

“这么快……”贾母叹了口气,“去告诉你们大太太二太太。”她坐回到榻上,“把我旁边的屋子都收拾出来,告诉大太太,别的不用操心,孩子们我会看顾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