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十!这可折了一半啊!”
“彩霞姑娘,这可太少了吧,这可,这可让我们怎么挑啊!”
吴新登心里也是这样想,他再让彩霞坐下相谈,“不知怎得太太突然变了数目?”太太做事一向不会这样的,言出必行,定然是有了什么缘故。
彩霞怎么知道,她板了脸道,“这我怎么知道。”太太跟她说的话,她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呢。
“姑娘,姑娘!您别生气,我们不是想打听什么,而是这猛然间少了这么多名额,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余信知道自己的媳妇跟太太屋里的姑娘们有几份情面,才大着胆子站在她跟前作揖拦住她的去路。
吴新登假装没看见,让其它人都退开。
“你还不让开。”彩霞知道余信是原来彩霞的男人,看他一脸苦状,也明白他们难办。如今跟着太太出去可不是件苦差事,而是美差,谁都想跟着去。“你们就严格些,先文试再武试,那些身体不好的,特别是字写不整齐,还有不会说话的,绝对不成不就完了吗?”
余信看了吴新登朝他比弄着手式,犹豫着问,“这,要不,除了厨房,那边的人先不考虑……”
彩霞瞪了他一眼,那岂不是要闹出事来,“不行!我告诉你,不用我去回太太我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家,你们少弄些妖风,什么这边那边的!”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姑娘您慢走。”
余信点头哈腰把彩霞送了出去,回来就摊手道,“你们也瞧见了。”
“唉,这可怎么整?咱们荣国府这么多的人,让咱们只挑三十个,这不是得罪人嘛。”
吴新登把刚才的名单一把撕碎,“好了,太太的令已经下了,咱们照办就是,严格些吧。”
这下为了严选,身高体重要求都出来,还有好些被下套之后说漏了嘴被淘汰的,心里那憋屈劲就别提了。
而李夫人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三个管事,心里直憋着火,“好啊,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我素日里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尽管吃里扒外,欺瞒于我!”说着就重重拍了几下桌子。
这几日她常生气,丫环们大气都不敢多喘,只有奶娘还敢劝她两句,“太太,您生气打他们就是,何苦弄疼自个儿?”
“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们认错为止!”李夫人气恼着道。
立马有婆子把这两个人拉了出去,可才打几下,这打板子的人就开始不知道要不要下手,毕竟太太说是打到他们认错为止,可他们早就没口子得认错了,这打还是不打呢?
这时王熙凤拿了双袜子过来想给李夫人,瞧见这一出,她眼眉一抬,平儿就去问了个清楚明白。
“头两回太太没过细,没对出来,他们这胆子也就大了……这回查出来,暗地里偷拿了不少……最主要是,好像带歪了风气,如今有好几家……”平儿在奶奶耳边细道。
王熙凤点了下头,心里有了数,一进门仍是朗声请安,“太太可有空,我刚才想着给大爷做双袜子,没想着这料子一找出来后,这摸着看着这颜色,竟还是太太配得些,就做了一双给太太,太太来瞧瞧,可还看得过眼?”
见着是儿媳妇来孝敬,李夫人就算是生气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便笑道,“拿来我瞧瞧吧。”
奶娘赶紧给王熙凤捧上茶,她早劝过太太,别凡事要强,如今也有了儿媳妇,年龄上来何必还要自己事事上心,到时候又落下病来。
一番说笑之后,王熙凤大方得问着,“太太,我瞧见外头有人在打板子,可敢问一句是什么缘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的一直我错了我错了央求个不停,那要打板子的也是一脸愁容,好似被打板子的反倒是他那个打板的人。”
李夫人一听她说话不由乐了,“你这张巧嘴,唉,我老了,这几起人瞒着我,干下缺短瞒上的事儿。我就是要在外头打,让他们都看看下场。”她心里更是疑惑,为什么都是当家作主,难道弟妹她的手下就不会有偷奸耍滑的吗?
王熙凤捂嘴一笑,“那太太您怎么没说打多少啊,要说我,打个四个正好。”
“那就打四十吧。”李夫人看着王熙凤,更多想到了王桂枝,她喝了杯茶,顺了气,“你们王家里,素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可问的有点奇啊,王熙凤思忖着,她转得快,立马道,“除了那些个还能有什么呢,女戒女则背着,祖宗家法规矩守着,针头线脑的一通瞎学呗。”她真心羡慕着,“哪里像咱们贾家的女儿,个个都是能文会诗,画画弹琴无一不精的,可是让我又羡慕又嫉妒呢。”
她倒是真会说话,李夫人看着奶娘朝她直打眼色,虽说心里还有些不服输,但到底想着马上就是老太太的生辰,跟着是重阳节还有宁国府那边贾敬的整寿,这家里多少事实在是操心不过来,便看向王熙凤,“你平日里忙着什么事吗?”
“我能忙着什么,不过是顾着爷罢了,可惜他日日都要苦读用功,我倒是闲人一个。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您只管说,我这个儿媳妇接着就是了,哪里还能不听从您的吩咐办事的呢。”王熙凤笑盈盈道,在外头见着太太有了疏忽,料想今日必有机会。
有那样的姑姑在前,王熙凤这份淡定从容也就值得信了,李夫人便分出一些事务来交给她,“那你就先帮我料理料理这些事吧。”
“……这。”王熙凤却是站起来婉拒着,“太太,我原以为您要安排我做些什么东西,或者是其它的事,没想着……这个我是断然不能接受的。我一个新进媳妇,才刚刚进门,脚跟儿都没站稳呢,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这贾府的东南西北我都还没分清呢。您这让我管事,虽说在您看来不过是几档子随手一笔的小事,可我哪里能接手呢,”她说的情真极了,“贾家规矩大人品也多,哪单子不跟些积年的老妈妈婆子们要打个交道,她们见我面嫩怕是不服,这哪里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呢,太太,还请您再细想想。”
见她拒绝,李夫人心里还真愿意让她接手了,“你别躲懒,我会交代那些个老婆子管事的,你的话就是我的话。放心干吧,我在你身后站着呢。”
王熙凤低头婉约一笑,“太太……太太您要这样说,儿媳要是再不肯答应,就是无礼了。那就这样吧,还请太太多多看顾着我,我也就是帮着瞧瞧,看能不能照看,不论什么事,定然要来问太太的,到时候太太可别嫌我烦。”
“不嫌你烦。”李夫人呵呵笑着,又让奶娘拿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给她。想着有了王熙凤为助力也好,也能借弟妹的威名来用用,“你去告诉他们,日后家里琏大奶奶说的话,就跟我说的一样。”
“是,太太。”
王熙笑含着笑意回到了自己屋里,把李夫人给的东西让福儿收好了,让凝珠四喜去外面守着,收起喜色问起四婢来,“我既然要管这里的事儿,也就不算是多问,你们细细把太太管家的事一一说来。”
凝珠跟四喜坐在廊下看着鸟儿叽叽喳喳跳着,有心想去偷听又惧王熙凤的雌威。
“姐姐,小姐一嫁过来,就把我们都忘了。”四喜颇有些伤心道,眼看着福宁平安事事都赶在她们前头,小姐也愿意让她们服侍,上回去领月钱人家也比自己多,她这心里就不好受。
“……不会的,不会就这样的。”凝珠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怎么重新讨小姐的喜欢。
贾母怀里搂着林黛玉,“怎么病了这么些日子?可让我给想坏喽。”
“老祖宗,我也想您。”黛玉虽年幼,却是极敏感细致的人,老太太如何疼她,就是孩子心里清楚得很,再说在贾府里,有先生教文识经,弹琴作画,也有兄弟姐妹们一同伴着,说说笑笑,要不是病了,她早想跟他们一起游玩呢。
贾敏笑道,“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
“那就把她常睡的那张床搬去,我早就让你继续住着,你偏说不好,我也不知道有哪里不好的。”贾母最疼这个女儿,一遇上她的事,这心眼也偏得厉害,“你哥哥嫂嫂们都愿意你在家里呆着,难道是林姑爷不同意?”
“母亲,看您这话说的,要是不同意,我能在家里呆上三年,还在府里给黛玉生个弟弟?”贾敏道,“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也不能让他家的房子总空着不是。再说……”她犹豫着,“听他说着,最近户部调了他的资料去,怕是要给他调换官位了。”她看向贾母,心里有万般不舍,“万一派了外任……”
“好了,在女儿面前别这样,让我们黛玉笑话。”女儿一伤感起来,贾母倒又大方了,她摸着黛玉,“那是升官了,应该高兴才是。”
“老太太说的对。”贾敏不想再拿这没准的话来说,“老太太,您可不知道有件事儿说来可笑。不知道前几天哪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来到家门前正好遇见我出门,看见我竟然大惊失色的说,你怎么在这里?我就奇怪了,什么叫我怎么还在这里?我不在这里,难道他们还应该在这里吗?”其实下半句是,你怎么没死呢?把她气了个倒仰,难得连布施都没给让人把这疯道士给撵了出去,可恶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得,腿脚飞快,声音却大,嘴里还说些什么,降珠神草,下凡报恩,以泪代还的以真非真的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