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跨上马,撩了撩他坠地的长发,“要不要把你头发绑起来,一会儿我该压到了?”
“愚民,不许碰我头发。”炙玄把自己的头发放到了前胸,小脸上的腮帮子鼓鼓的,看来气得不轻。
江朝戈觉得他也挺好玩儿的,如果打心底不和一只异兽计较的话。
他们趁着夜幕离开了小村子,迎着那一轮圆月策马而行。
炙玄抓着马的鬃毛,不想靠近江朝戈,但马上颠簸,小身子骨坐了一会儿就挺不住了,忍不住往后靠去。刚靠近江朝戈怀里,他就不满地嘟囔一声,又坐直了,这么反复三次,江朝戈都不耐烦了,把他推进自己怀里,“炙玄大人,您还是老实点儿坐着吧,这样咱们都舒服些。”
炙玄抬头瞪着他,“我这幅样子该怪谁?要不是你这个……”
“废物,对,都怪我,我一定努力修炼魂力,让您早点儿威风八面地现世。”
炙玄轻哼了一声,在江朝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看着四周的风景,对于沉睡了不知几千年的他来说,现在看什么都新鲜,要不是这样的形态让他沮丧,能够从沉睡中苏醒,本是魂兽最期待的事。
天亮后,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城,孟升跳下了马,“前面那座小城,是天鳌城的外门关,出了城就算是脱离皇都的范围了,下来吧,我们休息休息。”
江朝戈好长时间没骑马,这么集中骑了好几个小时,一下马两条腿直发抖。他把炙玄放在树根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孟升扔给江朝戈一个黑乎乎的面团,“吃点东西,一会儿过外门关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肯定会碰到盘查。”
江朝戈看着那面团,深深皱起了眉,“孟老,是你太穷了,还是这地方的人都吃这些东西?”
孟升白了他一眼,“我穷,不过这世界的东西本来也不怎么好吃。”
江朝戈叹了口气,把面团递到炙玄面前,试探地问道:“你吃吗?”
炙玄扭过头,不屑道:“又脏又臭。”
孟升解释道:“魂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江朝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嗯,比那碗面糊糊还难吃,“孟老,你平时靠什么为生啊?”
孟升清了清嗓子,“这片大陆上有魂识的人,如果不是贵族出身,那要么就去给贵族卖命,要么就自力更生,给贵族卖命能活得很体面,也有机会升官发财、得到高等级的魂兵器,就是不太自由;自力更生嘛,那谋生的方式就多了去了,有人制造魂器,有人倒卖魂器,有人专门狩猎制作魂器的原材料,也有做雇佣兵、打手的,总之只要有魂力,怎么都能谋生。我嘛,什么都做过,反正撑不死也饿不死。”
江朝戈心想,到了安全的地方,得想办法赚点钱,他最烦过苦日子了,小时候实在苦了太多年,挨饿、没钱、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一会儿进了城,你会看到不少新奇的东西,记住不要表现得大惊小怪,别让人看出你是异界人。皇子殊肯定已经在外门关通缉我们,我们要分开走,你带着炙玄大人直奔城门就行。”
“好。”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你的眼睛……”
炙玄白了他一眼,瞳孔渐渐由灿金色变成了普通的黑色,让江朝戈松了口气。
休息完毕,孟升收起了马,江朝戈抱上炙玄,往外门关走去。
这时候入城的人不多,守卫哈欠连天,拿着一张通缉令就过来了。
江朝戈心里有些紧张,不过他带着个孩子,多少能打点掩护吧。
士兵把通缉令对着他比划了两下,江朝戈瞄了一眼那画像,画得太他妈抽象了。也难怪,他当时在大殿呆了不到十分钟,没几个人能记住他的长相,这么难看的画要是还能有人认出他来,也算开了天眼了。
果然,他泰然自若,守卫也就随便看了看就让他们进去了。
虽然只是作为皇都外门关的一个小城,但依然比他们一路上路过的城镇都繁华很多。大清早的,集市上人来人往,江朝戈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世界人民的生活,难怪孟升要提前提醒他,集市上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果真让他大开眼界。
前方有人在叫卖魂器,什么耕田的牛、长明的光鳗、看家畜的狗,江朝戈过去看了看,那个叫卖的人不断地召唤出这些东西,还大肆宣传这些魂器都是东方却氏的学徒做出来的,物美价廉,一用百年。
另一面有人在卖魂兵器和魂防具,一个顾客在就一把地级魂兵器和老板讨价还价。
再往前走,是一个超大的铺面,里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兽骨,那些兽骨大小不一、都很完整,有些兽骨装在两指粗的铁条制成的笼子里,看起来相当值钱。
江朝戈和炙玄就像两个刚进城的乡下人,一路走一路抻着脖子看,看什么都新鲜。
在路过一家早餐铺的时候,高高的笼屉上,摆着白嫩嫩的包子,散发出阵阵香味,江朝戈咽了口口水,觉得那才是人吃的东西。
可惜他没钱,正打算瞄两眼就走,炙玄已经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怔愣地看着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婶,她笑眯眯地说:“小哥,两个铜板。”
炙玄正被江朝戈一手抱在怀里,吃得浑然忘我,江朝戈压低声音道:“您老不是不吃东西吗!”
炙玄舔了舔嘴角,“可以不吃,也可以吃。”
江朝戈回头想找孟升,可是茫茫集市上,哪儿有孟升的影子。他身上可是一个钢镚儿都没有,拿什么付钱啊?
老板娘还笑眯眯地等着。
江朝戈把散乱在额前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微微蹙眉看向大婶,一双深邃地眼眸中满是令人心疼地局促和窘迫:“姐姐,小孩子饿了两天了,他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我……我们父子好不容易走到皇都,来投奔亲戚,已经身无分文了。”
炙玄瞪大眼睛,刚要张嘴骂他,江朝戈把包子塞进了他嘴里,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老板娘皱起眉,为难地“啊”了一声。
江朝戈取下手上的戒指,红着眼圈递了过去,故意大声说:“但您放心,我不是赖账的人,这是我妻子的遗物,也是我们父子俩最宝贵的东西,我把它压在您这儿,等我赚了两个铜板,一定回来赎它!”
周围的人纷纷对他同情不已,“哎呀,这么小的孩子,肯定饿坏了,一个包子而已嘛。”
“就是啊,这小哥这么帅,哪儿像赖账的人,小孩子吃个包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两个铜板,我给他们付了。”
老板娘立刻不好意思了,“哎呀算了算了,我会计较一个包子吗,小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收回去,看你们父子俩也不容易……”她夹起几个包子扔进布袋里,“来,拿着路上吃,皇都人可没有小气的。”
江朝戈感动地说:“姐姐,皇都人都像您这样又漂亮又善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