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像被小锤敲了几下,沈念柯耳尖红了,看了眼正盯着她看的沈珏,小声说,“是啊。”
他的声音却倏然冷了,“我是想听这个吗?”
市区禁放烟花爆竹,这个时间世界很安静,客厅里尤甚,沈念柯能感觉到沈珏几乎是在屏息听她跟孙树瑾的电话,她拿手遮了遮听筒、只为给自己心理安慰似的轻声说,“我爱你。”
沈珏眉头跳了跳,敢情他大半夜不睡陪她守岁,就是为听她跟别的男人说这个的?
孙树瑾的语气有所缓和,却依旧冷冰冰,话中冷意足以扎人,“不想让沈珏听见?爱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沈念柯顿时有点委屈,她只是小心翼翼跟羞涩,他怎么能这么曲解她?语气还这么差。新春佳节,他没有给她新年祝福就算了,逼她说句情话就跟她欠他的一样。“我爱你”这三个字,深情又美好,他这样步步紧逼,丝毫浪漫都不剩,气氛直降。
更何况,孙树瑾也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她先说?
先说也不是不可以,可他的态度怎能这样冷漠差劲。
过去闹矛盾吵架的场景一幕幕在她脑海中翻过,他那回莫名其妙从清晨就不理她,她到如今也没搞清楚原因,他因为她跟商守青吃了顿饭就生气,面对她刻意示好也无动于衷,就连请她到孙家吃饭也是一副她听话是天经地义的模样,他脾气差她一早也知道,可三番两次地这样对待她,还是说明他对她的在意不够,所以才会屡次不顾她的感受,只顾自己发泄情绪。
心里忽然有丝涩然,她原本以为孙树瑾喜欢她这么多年,跟陈敬是不一样的,可原来男人要找茬的时候都是差不多的,字字句句直插人心。
大过节的,她不想说话伤人,更何况身边还有沈珏在,可转而又想,他明知沈珏就在她身边还这副语气,根本没为她想过要她怎么下得来台。她实在做不来低声下气,走远了压着嗓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飞机延误不是我造成的,你怎么能把气撒在我头上?我刚刚说话声音小又怎样,那我还是讲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孙树瑾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外面开始下雪了,广播里再次提醒他的航班要继续dy。他一时没说话,觉得这样无理取闹的沈念柯没那么可爱了,他心里有些疲惫,为什么她不能体谅他的辛苦,在这种其他人都有家人陪伴而他孤单一人的雪夜,为何不能凡事顺着他意思来。这很难吗?
让她服个软、叫声好听的,是践踏她自尊了还是会剥了她的皮?
都不会。
她以前很听话,她为什么忽然变了?刚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温柔体贴,他恨不得每天都能跟她黏在一块,分开的每次他都恋恋不舍地想将她一起带走。现在还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腻在一起,可是感觉不一样了。谈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等能冲昏头脑的热恋过去,人的缺点就慢慢暴露出来,她之前会主动哄他的,为什么她胆子越来越大,敢顶撞他了?
是他把她惯坏了。
女人不能总惯着。
孙树瑾沉默着,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讽笑了一声。
“嗯,”她指尖捏得发痛,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忍再说重话,毕竟万家团圆的日子他人在外面,一时半会坐不上飞机回来,心里着急窝火是肯定的,她让自己心情沉下来,“既然这样……那先挂电话吧,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谈。”
说完,她的手放在挂断键上,迟疑着是否要按下去,那边的声音忽然没了,她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来看,发现电话已经被他挂断。
心中的委屈一点点胀大,她胸口难受,对着窗户轻轻吐着气。
明明最初只是一件小事,为何忽然会闹成这样?她心里不是很明白,揉了揉涩痛的眼眶,指尖擦到一点泪意,她赶快拿手背抹去泪痕。
她又站了一会才往沈珏那边走,沈珏虽然好奇,但没有偷听癖,她躲出去就证明不想让他听,那他就不听。只是当他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睛跟鼻尖,他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孙树瑾那个混蛋欺负你了?”他没压住音量,爸妈的卧室传来咳嗽声,沈念柯赶快拉了拉他胳膊,做了个“嘘”的手势。沈珏本来就对孙树瑾抱有成见,她遂没多说,还扯了个谎,“他说飞机延误,年前跟我见不到了。”
“……你就为这个哭?”
沈念柯点头,再多说要撑不下去,她背对着沈珏摆了摆手,“我先去睡了,晚安。”
卫衣帽子被人捉住了,她动弹不得,回头瞪着沈珏,但鼻子红通通,怎么都瞧着有点脆弱委屈,“干嘛啊?”
沈珏在她脸上仔仔细细观察一番,最后问,“没骗我?”
她扯回自己的帽子,“骗你做什么,我困死了。”说完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接下来几天,沈家接待客人,沈念柯有些忙,忙于应对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各路小辈对她感情问题的拷问,她都模糊带过。想到孙树瑾,她情绪又低落下来。那天他飞机飞到a市时是凌晨六点,大年初一,他该知道沈念柯早早就起床,却没打电话,只发了一条微信。
两个字——到了。
沈念柯也学他的简洁,回复:好的。
他发来一个微笑表情。
她跟他讲过这个表情的意思,所以他是在故意表达不满,沈念柯回过去一句,委屈巴巴:我讨厌你。
孙树瑾:好的。
她将他“大猪蹄子”的备注改了,换了他名字。两人在吵架冷战的时候,大猪蹄子都算得上爱称,而吵架的时候也没什么爱可言。
她不知道这两个字单纯是为了报复她的那句还是他不解风情,她没再回复。路婷给她打来电话,说有点想她,沈念柯便承诺等她有空了马上就去医院看她,路婷很开心,又道,“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说孙树瑾向我们基金会捐了钱,念柯,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沈念柯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亮,说不是,“是他个人行为,我没参与。”
挂掉电话以后,沈念柯翻到孙树瑾的号码,正要拨过去,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是勤姐发来:念柯,卢雅微博关注了你,我们帮你回关了。
卢雅?
沈念柯不禁皱了下眉头,她们几乎没有交集,卢雅为何忽然要关注她?还是赶紧回复了一个好字。她紧接着登陆微博,带着疑惑去了卢雅微博主页。她五分钟前刚刚更新一条微博,内容很简单——新一年,更坚定。
配图是一张自拍照,她穿了件枣红色的高领毛衣,领口遮住下巴,她慵懒地看着镜头,长发自然地纷乱着,眼神迷离而性感。
沈念柯点了个赞以示友好。
手按了返回键,顿时又一个激灵。卢雅照片的右下角好像露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影子绝不简单。不知为什么,她胸口发闷,去接了杯热水喝掉,才好了一些。
孙树瑾没想到会在中医院碰到卢雅,奶奶这几日腿脚水肿,她不愿被冰冷的仪器检查、只相信中医,于是他带她过来。至于卢雅来做什么,他不清楚,只是两人在走廊视线对上,卢雅客气地对他一笑,他也礼貌点头致意。
后来他陪奶奶从刘医生那儿出来,路过坐在塑料凳上的卢雅身边时,他余光看到她正对着自己拍照,仿佛没有看到他,于是他没再多此一举,目不斜视、挽着奶奶胳膊径直走过。
“孙树瑾?”她却轻声将他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