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后坐力,使得费腾的侧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他的眼睛一眨未眨,紧盯着瞄准器里的情况。
以往,无论是何种情况下的射击,他的呼吸从来都是平稳而均匀的,可这一次,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子弹飞行而去。
由于空气湿润,子弹以超音速在其中飞行时会产生雾痕,这令他能清晰地看到子弹的运行轨道,真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煎熬,还有痛苦。
子弹正中姚洪华的眉心,他猝然栽倒,手中的尖刀随之滑落。
冷静下意识地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她看到了正对面的一辆面包车,车窗上仿佛结着美丽的霜花,还有一个黑洞一闪而逝。
她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水润略微带着些血丝的双眸蓦地睁大,写满了惊悚与害怕,然后整个人一歪,倒了下去,手上一直紧握的报纸也掉了下来,摊在地上。
冲进去的特警人员立刻扶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抱出了面馆。
费腾看着瞄准镜里,那张掉落在地上并摊开的报纸,有片刻的怔楞。
“组长,你帅毙了!”杨志看着那枚子弹精准地穿过仅打开了二十厘米的玻璃门空隙,将歹徒击毙,很是兴奋。
费腾这才回过神来,摁下对讲机,淡然道:“人质解救成功,费腾请求撤离!”
“同意撤离!”
狙击手就是这样的存在,天生不属于公众人物,人质解救后就功成身退,立刻撤离现场,来无影去无踪。
在特警专用车里,杨志简直是把费腾当成了神,在那里和蒋超毅他们侃侃而谈:“组长不愧是组长,仅凭眼力就能精确判断人的身高。”
费腾:“……”
当杨志询问他是否认识人质时,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否认了。
执行任务时,倘若人质和劫犯与狙击手相熟识,一般情况下,狙击手是该回避的。
但当时情况已然危机,他如何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身旁的队员。
费腾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却如何都挥之不去。
那时,她用水管喷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还对着他,洋洋得意地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眉眼弯弯,—对小梨涡,灵气沛然,然后笑容渐渐地凝滞住,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神清亮又无辜,叫人无论如何都生气不起来。
尤其是她声音清清脆脆地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尹逸哥哥呢!”
那声音格外清悦好听,仿佛是这春日的南风,裹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他心底莫名的酸楚,竟对自己的好友尹逸产生了一丝嫉妒。
第5章
浮海市四零三部队医院的vip病房里,林菡芝坐在病床前,看着女儿躺在床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眼底一片淡青的黑眼圈,几日没见,原本就没什么肉的瓜子脸,直接瘦成了锥子脸。
她心疼得心肝儿又是一颤,此时见女儿长睫微微颤动,知是她要醒了,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才转过头来,恢复了往日里的严肃面孔。
冷静睁开眼,就看到林菡芝板着脸坐在面前,她不由得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妈。”
“阿静,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菡芝扶着她坐起。
“我没什么事,让您担心了。”冷静大眼睛偷瞄了林菡芝一眼,又迅速垂下。
林菡芝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轻轻叹了口气:“阿静,既然知道妈担心,你就听妈的话,把这份工作辞了。你天赋那么高,现在跟着我去乐团,也还来得及!”
林菡芝是浮海市民乐团的掌门人,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二胡演奏家,冷静从小和妈妈学习二胡,也极有天赋,因此林菡芝对女儿一直是寄予厚望,希望她能继承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谁知冷静在高二时突然自作主张偷偷地去文转理,高三时又决定要考军医大学,不考音乐学院。
林菡芝自然是不同意,但奈何冷静太坚决,以绝食抗衡,她迫不得已暂时同意。
本以为女儿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五年的本科四年就读了下来,还选择进了部队医院当了个儿科医生,这一当就又是四年。
若女儿在医院干得舒心快活也就罢了,可她不仅忙得跟陀螺似的,还三天两头的遇到些医闹之事,上次就差点被打,这次倒好,差点没了命。
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冷静最怕林菡芝提这一茬了,她知多说无益,只能转移换题:“妈,我爸呢?”
话音刚落,门推开了,冷青松拎着早点进来了,他道:“我去给你们娘俩买早点了,阿静,肚子饿了吧?”
冷静连连点头,眼睛闪亮亮的,爸爸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但林菡芝这回是打定了主意的,她继续道:“你赶紧辞职,不要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儿科医生了,风险系数太大了!你若不想拉二胡,也可以在家待着,咱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无需靠子女卖命工作才能生活……”
冷静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解释道:“妈,这回被劫持跟工作无关,你别草木皆兵了!”
“好,不说风险,就说你这身体,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工作,这是怎么回事!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年纪轻轻的医生猝死的事件报道得还少吗?”
“妈,你这是咒我死呢!”冷静也来气了,将早点往床头柜上一放,气鼓鼓地道。
林菡芝一时哑口,气得眼眶都红了,冷青松一看,赶忙救场,先是批评冷静:“阿静,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妈说话呢,这不是挖她的心嘛!”
然后哄媳妇儿:“芝芝,你姑娘可才刚醒过来,昨晚又受了场惊吓,你总得让她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别的啊!”
林菡芝冷哼一声:“你姑娘本事可大着呢,我看她哪里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冷静接收到冷青松的暗示,忙病怏怏地靠回床头,抬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道:“昨晚那歹徒用匕首抵着我的咽喉,都出血了,现在还疼呢……”
林菡芝如何不知,她早就悄悄地看过几十遍了,一想到那刀尖若再深入一寸,那女儿……林菡芝心软了下来,罢了,慢慢再想办法吧。
“不是喊肚饿吗?快吃吧。”林菡芝将床头柜上的粥端起,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冷静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