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大爷如今人大心大了,我这个做继母的,就算没有功劳,还望大爷看着我兢兢业业一点儿不敢马虎十几年的份上,凡事给我留个脸。我拟的单子,到底哪里不妥当,爷二话不说叫人否了当着外人打我的脸?我屋里的丫头,我一向是如何教导的,连老爷也知道,绝不是不知轻重不知规矩的东西,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在病中就被从被窝里揪起来,寒天腊月地撵出房里去?”

一番话说完,已经嘤嘤嘤嘤地哭了好几回,桌子底下的手还悄悄拉扯着齐老爷的衣裳,怂恿他生气。

齐老爷这会儿也确实很不痛快。

自己在外头忙了一天,回到家本来只想舒舒服服吃个晚饭,再到小老婆房里享受一回,却没想到一回家老婆就哭哭啼啼的,竟然是这才懂事了一天的儿子又犯浑了。

因此便恨恨地瞪着齐慕安不做声。

阮夫人脸上哭得哀切,一副恨铁不成钢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心里却有把握极了。

大儿子本来就是个没头脑的,过去但凡哪里不如她的意,只要她拿出这些年如何如何疼他如何如何艰难来说,再掉上几滴眼泪,他立马就会低头认错,再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可她千算万算,又怎么能算到这草包大儿子的身体里已经换了副主心骨了呢?

只见齐慕安不慌不忙地上前,语气恭敬,脸上并无半点愧色。

“母亲言重了,母亲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儿子从摇车里拉扯到这么大,母亲对儿子的恩情,比儿子的亲娘还要大。儿子心里敬重母亲,立誓一辈子孝顺母亲,哪里敢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的是,真正的齐慕安其实是被阮夫人一把屎一把尿,给喂大的!

都长成什么猪脑子了!

这会儿不过拖时间罢了,算算颂雅跟慕文也该到了。

果然一番话说得齐老爷脸上略微缓和了些,总算愿意开腔了,“那你说说,今儿这两桩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那礼单的事儿,要是简家的小子还没过门就敢教唆着你跟你母亲对着干,这我可是决不能答应的!”

第9章 打嘴仗 有何难

这句话齐慕安听明白了,心说阮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齐老爷不满意与简家的亲事,便将脏水泼到简云琛的身上,不但将齐老爷的怒火成功转向而忽略她所作所为的不妥当,而且更给齐慕安的将来带来了无限隐患。

这想想老爷子从一开始就对未来的大儿媳妇儿心存不满,所谓先入为主,那这小夫夫俩可还真是统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将来想翻身都难。

齐慕安心里正寻思着该怎么应答呢,外头有两个丫鬟打帘子通传,“大小姐来了,二少爷来了!”

阮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僵,齐慕安倒是笑呵呵地跟一双弟妹打起了招呼,颂雅和齐慕文自然也是客客气气满脸带笑的。

齐慕安一看人齐了也就没了顾虑,便对他老爹道:“先前大舅父和三姨妈两家的礼单儿子确实是改了,不过倒与简云琛无关,儿子一向不爱看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怎么可能听他的教唆?”

其实齐慕安本来并不知道原主对简云琛是怎么个印象,不过听见落梅抱怨过也就记住了,这里可算派上了用场。

齐老爷一想对啊,大儿子是块暴炭脾气,偏偏那简云琛又是副目下无尘的冷面孔,两个人每每到了一处不是互不理睬就是剑拔弩张,倒是不可能听由那小子摆布就是。

齐慕安见他老子没有反驳他,便跟着趁热打铁道:“儿子大病初愈,其实对大舅父和三姨妈都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至于谁轻谁重、谁亲谁疏,只能拿彼此出身和关系来揣测,父亲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您看,大舅父是我生母的嫡亲大哥,本朝一等鲁国公。三姨妈虽然也是母亲的亲姐妹,但毕竟是庶出的隔母的妹子,再者夫家的地位与大舅父家也是天地悬殊。光从这上头,儿子私心里觉着,不该将两家的礼比肩,知道的说咱们府里对亲戚一视同仁一样亲厚,是太太仁慈,可要是不知道的呢?还不在背后笑话咱们家不分尊卑不明事理吗?便是大舅父那边,恐怕也会因此而生出嫌隙来。”

说完还不忘拉上一向人情练达、最最明礼的二弟齐慕文,拿起桌上的礼单就往他手里塞,“二弟,大哥是粗人,你来帮我看看,我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齐慕文翻着手里的册子只觉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母亲悄悄帮补三姨妈一家他一直是知道的,本来也并不反对,毕竟三姨妈会讨母亲欢心不是?平时给点钱给点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

可母亲这回拟的这单子,大红袍是什么茶,贡茶!

他们家就一户平头百姓,你给他他喝得出来吗?

还有成窑的东西,老爷房里也就只有两只茶盅子还凑不成套呢,寻常来客哪里舍得拿出来招待,不过摆设罢了,太太竟然给他们家一套?

象牙的佛雕就不说了,你给他们他们往哪里摆去?

拿眼角悄悄打量他母亲吧,果然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

齐老爷因为一进门就叫阮夫人给灌了迷汤,压根还没翻开册子细细看过呢,这会儿见他最器重的二儿子也面露难色不吭气了,不由心生疑窦,便叫齐慕文把册子拿过来自己看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两边眉头都要飞起来了,一张嘴张得老大,瞪着眼睛向阮夫人道:“这……这是你拟的单子?你一向最会办事,怎么这一回这么糊涂啊!”

阮夫人本来满怀笃定自己能拿捏得住齐慕安,压根没想到他敢把单子给老爷子看来对峙,更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来了,当即脸上还怎么挂得住,只好故作镇定地接过齐老爷丢到她手边的单子佯装不知情似的扫了一眼。

立时便惊愕地红了眼。

“金铃!你给我进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慌慌张张走进来,被阮夫人用力甩出的册子砸得眼冒金星,可奴婢的奴字怎么写,她从六岁起被卖进国公府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立马二话不说、干干脆脆地将错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爷太太息怒,全怪奴婢糊涂,奴婢犯浑,誊抄礼单的时候竟写反了!那三样原本就是送去鲁国公府里的,全是奴婢一时粗心,竟惹得老爷太太生了这么大的气!奴婢实在该死!”

光认错还是不够的,只见金铃话音刚落便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地猛抽自己的耳刮子。

或许是这些场景见得多了,不过是一个丫鬟,齐家各位主子全都不为所动,倒是齐慕安心里有点不过意了,虽然知道封建社会主仆分明,但他毕竟才来不是,还不是很习惯这种动不动就被人跪,不高兴就赏人张嘴的官僚主义生活。

因此在听了十几声清脆响亮的啪啪声之后只好投降了。

“父亲,金铃知道错了就算了吧,我看她还是个知道好歹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外头装货送货的人叫进来问问,别真的送错了才是正经。”

一句话提醒了齐老爷,忙要叫人,齐慕文机灵地凑了上去,“夜了,生怕外头管事的要吃酒躲懒,儿子去一趟吧。”

说完便脚底下呼呼生风地逃离了这是非地,颂雅一直一言不发地坐着,到这会儿方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命她把两颊红肿的金铃给搀扶出去,自己陪着笑替阮夫人说好话。

“母亲这真是无妄之灾,我看金铃姐姐平日里倒妥当,偏今儿出了错,连累出一场气来,还冤枉了大哥哥。”

这话说得很和软,意思我母亲也是受害者,她也不是有意找大哥哥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