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不见了。
所有人都懵逼了。
在这个民风尚未开化的小山村, 一个女孩子走丢了意味着什么?连想都不敢细想, 光听到这句话就足以让人心脏停止跳跃。
魏导工作室这次派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来负责演员的安全,还事前给村长送了礼,给过全村一家一袋米拉好关系,给钟意住的是最里面的房间,各处小心又小心担心的是什么?正是这种情况啊!
秦深手里的剧本一抖, 脸黑得能掐出墨水,声音立时便沉了下去:“立刻马上让村长找人,发动全村找。告诉他,我们的人要是出了大问题我跟他没完, 找到了给他三万, 没出任何事给他五万。”
这里穷得要命, 五万块都可以买媳妇儿了。这对于村长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他想包庇人也最好先掂量掂量值不值得。这种时候问责没用, 讲道理也没用,只能拿钱消灾。
三个工作人员脸吓得不是青就是白, 一秒钟都不敢耽搁,马上就朝村长家跑。
天色已经开始发昏,如果再晚些时候没找到那就凶多吉少了。这里的环境他们又不熟悉, 不远的地方就是山坳, 万一弄出人命……不敢想啊。
气氛冰冷到极致,秦深阴沉着脸,转又问刚才陪钟意出去的保镖:“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虽然他看起来很沉稳, 条理清晰地在解决问题,但保镖发现这位俨然动怒了,额头隐隐暴起来的青筋说明他其实只是在忍着没发火。明眼人都知道他跟钟意是什么关系,近二十年的感情,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没看好他的人小心他跟你拼命。
保镖哆嗦着:“就、就半个多小时前,回来的路上,钟老师说顺路去一个聊得比较愉快的女人家上个厕所。那个厕所修在猪圈房里面,我不方便跟进去就在院子里等,谁知道这家人猪圈房还开了个后门。我、我心想钟老师是不是上大号,就等了十多分钟,结果那家女人去喂猪的时候发现后门大开,没看到钟老师……然、然后我才知道……”
十多分钟之后才发现人失踪?现在半个小时都过去了。秦深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深,眼底火气腾起来:“那现在赶紧去找,她出事了你完蛋。”
保镖是美轩派来的,来之前公司三令五申千万保护好艺人,他清楚出事的后果是什么:“我知道我知道……”说完屁滚尿流出去找人。
秦深掏出电话拨过去,电话无人接听,打了两次最后信号不好根本就打不通了。他的脸色彻底阴沉,快步走出门去,漫无目的地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找人。
有巨款诱惑,村长那边毕竟也怕出事,马上召集了村民一起找。一时间整个村子里锣鼓铁盆敲得震天响——这是村里用过的找人法子,怕闷不做声的找,最后人找到已经出事了,这动静就是闹给某些混蛋听的。
这声音敲得人心更慌。
好在是天快要黑完的时候,失踪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钟意竟然自己出现了。她浑身脏兮兮的还滴着水,身上的羽绒服不知道去哪儿了,冻得嘴唇青紫人都快站不稳。有眼尖的村民发现了她,大吼着人找到了,直接把她送回去。
秦深听到动静赶回去,在院门口见到她。钟意原本一脸木然冷得怀疑人生,一见他就绷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
“我……僵了……”
男人二话没说把她抱回屋去,余下工作人员见状,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去烧热水。刚才把人弄丢的保镖可算松半口气儿了,还有半口能不能松得看一会儿具体情况怎样,可别真出了事儿。
外头的敲盆声这才停歇,村民们四散开去,纷纷议论起究竟是谁干的,外面来的女人一看就不好惹竟然还敢动她。
钟意冷得不得了,四肢冻僵完全就使不上劲儿,上下嘴皮直打哆嗦。她被秦深抱进屋放在屋里的桌子上,瞥见他的脸色糟糕透了,她知道老狗肯定在担心。
“我……那个,没事……”
“别说话,把湿衣服脱了,小心冻出问题。”他却并不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身就去翻衣柜,动作麻利地找她的衣服。
可是钟意根本动不了,手僵硬到不听使唤,毛衣又浸水了沉得扒拉不起来,她也想快点把身上冻死人的衣裤脱下来,可脱不动,只好绝望地催他:“你快给我脱啊,我冷得动不了了。”
非常时期,谁在意某些小问题,谁生孩子还在乎产科医生是男是女啊。
秦深只好回过身来,一言不发地帮她把毛衣扒下来,外裤也脱掉,脱到身上羞耻得只剩湿答答的遮羞布。女子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冻人的空气中,上面挂着冰冷的水,一看就很冷。
“剩下的你自己来,衣服放旁边了,一会儿先裹起来,等热水烧好了赶紧洗个热水澡。”
他什么都没有问,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钟意想叫住他,可是他走得太快,只好打着哆嗦脱了湿掉的内|衣裤,穿着羽绒服挪上床把自己裹起来。真的是好冷啊,好像掉进冰窖里一样,脑子都快冻住了。
一个小时前,的确发生了不太好的事。她受了些惊吓,直到看到秦深她才没有那么慌,但是这会儿还是一直抖,就算已经稍稍暖和了还是抖。一开始她只是听说这里女人不算人,现在切身去经历一趟,她算是真切地感觉到什么叫绝望。
《脱身》的女主角陈瑶所经历的,她今天差一点经历一遍。生活在文明社会,从小没有经历过阴暗,但别忘了还有许多女性在底层挣扎。她没有被吓到想回家,反而庆幸自己出演了这样一部电影,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回到安全地带躺在可以给她温暖的床上后,她没有工夫去哭哭啼啼,竟然冷静地有了些异样的感悟。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他的声音:“我进来了?”
他的声音好比定心丸,钟意赶紧回答:“嗯!”
老狗抱着个巨大的木桶,提着热水壶进来了,放下东西后点起蜡烛照明,闷声开始给她准备热水。他一直眉头皱着,什么都没说但仍能感觉到他大概想把这个热水瓶砸在某些人头上。大家都懂发生了什么,但是都不清楚问题是严重还是……
钟意裹在被子里,头发也湿漉漉的,用毛巾包着。她两只眼睛随着秦深移动,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强调:“我没事的。”
秦深重重放下热水瓶,往炕口里添了几根柴:“我有事。”嗓音沙哑,听得出他的确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他的眼睛本来就很亮,钟意在他眼里看到了说不清楚的光。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劲,他好似想表达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秦深:“我差点疯了。”
他这反应,倒把钟意吓到了:“真的没事。”
秦深把头别过去:“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钟意:“哎呀我真的没事。”她只好撑起来,生怕他想多了,“虽然我看起来惨不忍睹好像被不可描述过,但是我这么机智那个人根本没把我怎样。”
话说到这里,外面的工作人员敲门:“秦老师,烧了一锅水,打了两桶放在门口,您先用了我马上再打过来。还灌了个汤婆子,应该用得上。”
听到她的话,秦深仿佛松了口气,去门口取了水倒木桶里。回来时,把一个暖暖的汤婆子塞进她的被窝。
他走到哪儿钟意的眼珠就随他到哪儿,这个问题她是很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的:“我刚上了厕所想走,后门就被人推开了,那个男的把我嘴捂住拖了好长一段路,我都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期间也算运气好,我摔了,然后摸到个石头把他脑袋砸破,趁机就跑掉了,没事的啊你们都想多了。”
他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瞄了眼地上湿漉漉的衣物:“那怎么身上都湿了。”
“他又把我追上了啊。”钟意无奈道,“我不知道往哪里跑,怕被他抓小鸡一样拎走,看旁边有沟就直接滚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