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婷玉长叹一声,苦笑道:“你觉得你是在救我么?你救得了我么?”
陆越铭问道:“你有得什么绝症?”
贺婷玉点点头,指着胸口道:“这里,绝症。”
陆越铭道:“那不还是心病?要你真的进了绝路,那我是乱来了。但是你这样,明明不至于的。”
贺婷玉冷笑一声,道:“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怎样了么?”
陆越铭道:“我猜一猜,你现在心口感觉非常的疼,感觉浑身经脉发冷,脑袋发麻,你的魂魄好像已经迷离在体外一样,看东西的感觉也不一样了。而且你的心神只要存在一刻,便是无比痛苦,就好像得了重病,那种痛苦无时无刻不缠着你,只有结束思考才能够止住你的痛苦。”顿了顿,又说“正如太史公所言,‘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贺婷玉道:“太对了,我就是这样。”
陆越铭苦笑一声道:“当初我也有类似的感觉,然后又读了太史公的这句,就感觉活脱脱在说我一般。”
贺婷玉道:“还是你们文人总结的精妙,话说你是怎么解脱的?”
陆越铭自嘲道:“忍,硬抗着,慢慢就好了。”
贺婷玉怒道:“那不还是没办法?你还是在害我。”
陆越铭却突然哈哈大笑道:“但是我斗胆想猜一猜你受到了什么挫折,不知可否?”
贺婷玉冷冷道:“只许猜一次,别没完没了乱猜,烦人。”
陆越铭道:“听说你们教门的被金禅宗围上山了,恩,在这困境之中,为了众人齐心,于是你们大大的将异己排除一番,而你,也在其中了。你当年干的哪一行,也被人挖出来了吧。我看过他们写的那些檄文,因此也能想象他们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呢,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仰慕你们那群人的旗号,结果自然打击很大了。”
贺婷玉叹道:“算你猜对了。”
陆越铭道:“天啊,我居然真的猜对了。”
贺婷玉怒道:“你是玩我么?”
陆越铭赔笑道:“不是,我只是想啊,你们那些人,鱼龙混杂,固然有那些甘负天下之责的志士,但也有那身无分文,只为劫财的匪类,有那受人欺压,贪财不得的小吏,有那前朝勋贵,因失产而愤懑,还有那些趁乱捞钱的地痞无赖,有那回乡不做正事的乱世兵丁,还有北元来的探子,甚至很多遭禁的外道宗门,这次金禅宗给你们这些人中影响也不少吧,长此以往,积弊凸显,尤其又大敌当前了,能不好好筛一筛么?哈哈,我要是你师父,我也得这么干。”
贺婷玉眼里流出一丝凄凉,问道:“你也觉得我该死?”
陆越铭忙道:“不是,我说的是,我要是你师父的话。我不也不是你师父么?”
贺婷玉咬牙道:“那还不是觉得我该死?”
陆越铭道:“你这是……唉,对了,我懂了,你眼中,尚有正邪是非之别。然而与我而言,世间本无此物,全看人所处之位。我若处你师之位,那便要下手,但我如今不是么。话说你是五子门的人,阅尽江湖风雨,怎么还是如此天真呢?”
贺婷玉道:“你还是觉得我是下三滥,整天在污秽里厮混,所以应该一身脏吧。”
陆越铭被她弄得彻底无奈了,顿了一会儿,道:“我说的是,无论庙堂江湖,皆是如此,你为何还如此执着。”
贺婷玉叹道:“我以为这次的不一样,我总觉得人间总应该有正道。”
陆越铭道:“能尽力多造福祉,即为正道,你们已经偏了。”
贺婷玉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走如何路?”
陆越铭笑道:“我也不知。”贺婷玉听了,立刻捡起手边一块石头向陆越铭砸过去,陆越铭起身想躲,结果还是被打中了。
陆越铭嬉皮笑脸道:“我这种人,便是那种百无一能,只知凡事都看错处,哂之以显己才。世间千途,我只道不通,若问我何路可行,我便无可奉告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