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心下疑惑,姜颜上了石阶,伸手推开了国子监大门,才迈入门中一步,便见几十把刀剑明晃晃地指向自己,数十人呈合围之势将她团团困住,明晃晃阴森森的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姜颜并不曾见过这般架势,那锋利的刀刃几乎戳上她的脖子,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穷凶极恶的怪物。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未反应过来,身边护送她回来的那名锦衣卫倒是先有了动作,拔刀将她护在身后,喝道:“巡城御史大人兵刃相迎,是为何意?”

合围的官兵之后,巡城御史面色阴冷,并未理会那名锦衣卫,只朝姜颜问道:“你可是国子学女生,兖州姜颜?”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姜颜心下一紧,略一点头,竭力稳住声线道:“是,我是姜颜。”

“来人!”巡城御史忽然拔刀,一声令下,“将疑犯姜颜拿下!”

第54章

姜颜脑中有了一瞬的空白, 然后涌起的是无端的愤怒。她深吸一口气,铿锵问道:“敢问大人, 学生所犯何事?”

那巡城御史围着她缓缓踱步, 似是大量, 而后冷声问:“本官问你,你可认识阮玉?”

“认识。阿玉是我最好的朋友。”

“呵,朋友?”巡城御史笑得深不可测,“你可约了她饯行?”

“约了, 明日午时。”

“明日午时?还在撒谎, 明明是约的今夜戌时三刻!”

话说到这,姜颜已有了极其强烈的预感,一颗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 急切道, “大人, 可是阿玉出了什么事?”

巡城御史大步向前,将一张浸了朱砂红的信笺抖开递到姜颜面前,冷哼道:“字条是你留下的, 人也是你约出去的, 现今人都快死了, 你还胆敢问本官出了什么事!”

……快死了?谁?

橙黄的火光影影绰绰, 明明是炎炎夏夜, 可姜颜却在看清楚那信笺上的字迹时感觉全身发寒,冷入骨髓。

【戌时三刻,上元街烟雨楼饯行, 盼至。姜颜】

皱巴巴的信笺上濡湿了一角暗红,凑近了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朔州战乱,尸横遍野,姜颜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股味道!

霎时间,她嗓间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干呕,一刻钟之前还在雀跃的心如遭重击,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她先是张了张嘴,浑身僵直,努力了许久,才用暗哑得几乎辨不出来的气音道:“字条不是我留的!你们是不是看错了?阿玉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巡城御史一扬下巴,命人将值夜的嬷嬷带上来。

嬷嬷踟蹰着上来,颇为担忧地看了姜颜一眼,再三犹豫之下还是说了实话:“阮家姑娘出门前确实同我说,姜姑娘在上元街等她。”

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如潮水般淹没理智。姜颜倏地拔高音调道:“我不曾约她去什么上元街!嬷嬷你是知道的,午后散学我便离开国子监了。”

嬷嬷道:“姜姑娘,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你是冤枉的,相信大人会还你清白。”

当下情况,所有的物证口供皆指向姜颜一人,令她百口莫辩。现今这处境,怕是比朔州的战场更为可怕,有人害了阿玉,并借此嫁祸于她!

巡城御史道:“这字迹是不是你的,本官自会查明白!在那之前,你要作为疑犯收押……”

“我今晚不曾约阿玉,害她的另有其人!”姜颜睁开发红的眼睛,坦然迎着刀剑朝前走去,不卑不亢道,“我要见阿玉,去将事情问清楚!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妥协!”

她字字铿锵,着实没有一个疑犯应有的狼狈和慌乱。那些手持刀剑的士兵不住后退,用眼神请示巡城御史该如何处置。

见姜颜这般不怕死,巡城御史也急了,将手按在刀柄上道:“站住!袭击官员乃是死罪!”

一旁护送姜颜回来的锦衣卫忙伸手拦住姜颜,朝巡城御史一躬身道:“大人,这位姑娘乃是属下亲自护送回来的,一路上并未去过别处,不可能跑到上元街去作乱!属下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正混乱间,门外一行人提着灯笼踏入,一个熟悉且苍老的嗓音传来,稳稳道:“京官何时可以不经过国子监准许,便私自在监内提审抓捕学生了?”

姜颜寻声望去,胸腔中的沉痛无措平息了不少,整理好神色朝来人拱手道:“学生见过祭酒大人,见过岑司业、荀司业。”

巡城御史不过是六品小官,见到国子监祭酒和司业前来,不得不给面子,只好挥手屏退左右,朝缓步走下石阶的三位礼部大儒抱拳道:“涉及命案,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祭酒大人和二位司业见谅!”

冯祭酒看了姜颜一眼,‘哦’了一声徐徐道:“是何命案?孙御史有何证据证明,就是监内学生姜颜所为?”

巡城御史将那张带有血迹的字条呈上,继而道:“戌正,上元街烟雨楼三楼窗边有人坠楼,经查,受害者乃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浅色儒服,从腰间令牌认出是国子监内女学生阮玉,兖州知府之女。因其坠楼时伤了脑袋,虽已送往医馆救治,不过多半凶多吉少,能否醒来还未可知。下官第一时间赶到封锁了烟雨楼,坠楼房间内空荡无人,但有打斗痕迹,且有过往行人作证,亲眼所见阮家女是被一双手推下高楼的,故而初步判定是为谋杀,只是嫌犯已跑,唯有阮家姑娘袖中藏有一纸信笺,乃姜颜所留。”

一段平静得近乎冷酷的陈述。巡城御史所言字字句句,皆如利刃寒刀直刺心肺,姜颜眼前一片苦涩的朦胧,火光剑影全成了金白交错的光斑,再看不清众人是何神情。

岑司业接过那张染血的信笺字条端详片刻,目光沉了沉,又与冯祭酒和荀司业低声交谈了许久,方哑声道:“看字迹,的确与姜颜平时笔锋有十分相像,不过,光凭几分相像的字迹不足以定论她是真凶……”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姜颜已经一概不知了。她只听得见如刀挫铁板的尖锐声响在脑袋中喧嚣,听见擂鼓般的心跳敲击着耳畔,浑身血液仿若倒流,冷到连呼吸都冻结。她鼻根酸涩,哽声道:“阿玉在哪儿?我要见她。”

“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哪也不能去。”巡城御史按刀道,“来人,拿下她!”

“锦衣卫查案,闲人速避——”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巡城御史的话。马鸣啾啾,数名锦衣卫翻身进来,最前头,苻离大步进门。他依旧穿着与她见面时的那身暗色武袍,前臂上簇新的牛皮护腕清晰可见。

从姜颜身边错身而过时,苻离清冷的视线与姜颜在空中有了短暂的对视交接,接着,他一手按着腰间绣春刀,一手将锦衣卫令牌高举,冷声道:“即刻起,此案移交锦衣卫接管!”

眼看着到手的政绩被锦衣卫截走,巡城御史的脸都黑了,不太乐意道:“事情是在下官的地界发生的,理应由下官彻查,如此小事还要惊动北镇抚司,不太好罢?不若这样,案发现场交给锦衣卫,这名疑犯交由下官审问,如何?”

苻离冷声道:“姜颜并非疑犯,她有不在场证明。”

孙御史皮笑肉不笑,用怀疑的语气道:“百户大人如何得知她不在现场?”

苻离侧首看了姜颜一眼,而后当着众人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姜颜,是本官的未婚妻。案发之时,她正与本官泛舟湖上。”

“这……”未料到如此,巡城御史一脸愕然。

“大人,小的可以作证。”那名护送姜颜归来的锦衣卫向前道,“案发之时,属下奉命去请百户大人。当时百户大人就与姜姑娘坐在湖边糖水铺子上吃点心,属下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错!”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是越发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