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年长些的丫鬟们抬着水桶进了隔间儿,后面凿有一方池子,丫鬟们将热水冷水勾兑好倒进去,池子旁边整齐的摆放各色洗浴用品,又点燃数盏粉色的莲花蜡烛。这样的蜡烛都是特制的,不仅造型漂亮,且带着芬芳,是十分奢侈的东西。
通常而言,这是女子喜欢的,但眼下显然不是。
青衣丫鬟将一身白衣的金立业背了过来,小心的放在铺了软垫的躺椅上,随后退了出去。立时便有另两个丫鬟进来,跪在那里为金立业宽衣,直至衣裳除尽,把人搀入水池内,池子边修造有阶梯,可以让他坐着,甚至后背能舒适的依靠。
两个丫鬟也退了出去。
有一个身影进来,雪白的小袖对襟衫,领口精致的红梅刺绣,下面系着红艳艳的石榴裙。她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乌黑柔顺,衬得小脸儿越发白皙水嫩,杏仁般的眼睛却蒙着一层水雾,嘴唇抿的泛白,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
“过来。”金立业的嘴角勾着笑,不看他苍白到透出淡淡青色的脸,这算得上是个温和的笑容。
女子怕得发抖,抗拒靠近,却又不敢不听话。
随着走动,裙摆下露出一双白嫩的双脚,没穿鞋袜。
走到金立业身边,她开始脱衣裳,不仅手抖,身子也在发抖,恍若寒风中一根柳枝,随时会被折断。从里到外的衣裳都脱了个干净,尚带青涩稚嫩的身躯在灯火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她跪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似乎在等待命令。
“真美啊,像初绽的桃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那样鲜活。”金立业赞叹着,目光在她身躯上流连,炙热而又贪婪,透着浓重的侵略意味。
她抖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小声啜泣。
金立业突然伸手抓住她细嫩的手腕,几根手指头只剩皮包骨,甚至没多少力气。他的另一手抬了起来,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割开了那只漂亮的手腕,在惊恐的叫声和哭求中,他充耳未闻,只盯着那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池水里,一朵一朵绽放,晕染,他禁不止伸手双手去捕捉,脸上露出迷醉的神色。
“不够!不够!”他喃喃念叨着,一把将她拽进水池里,冰冷的匕首又拿在手里,目光紧盯着她的脖子。
“不要、不要……大爷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姑娘连哭求都不敢太大声,怕他嫌吵。
“我也不想死啊。”金立业皱眉:“身上的死气太重了,血里充满了腐朽发臭的味道,我只是借你的血用一用。乖,听话。”
姑娘的手腕上伤口尽管不深,可一直在流血,温热的池水使得伤口不能愈合,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加上过度的恐惧,她的视线开始摇晃和模糊。
“大少爷,老爷来了。”
金立业压下眉,半晌才压下心里的暴虐:“扶我起身。”
几个丫鬟默然无声的进来,其中两个将那失血的姑娘捞起来,熟练而利落的包扎的手腕处的伤口,给她擦了身子,穿好衣裳,带走了。另两人则将金立业带出水池,更为细致的服侍更衣,又捧来一盏热茶给他解渴。
青衣丫鬟将滑落在池水里的匕首拾起来,擦拭干净,收在一只木盒子里。
水池底部有塞子,下面修有排水沟,拔除塞子,掺杂着血色的水便一泄到底。又用清水冲洗几遍,面上再无痕迹,但空气中中氤氲的水汽,以及血气的味道并非那么容易清理。
青衣丫鬟取了一只香炉,点了香,又打开后窗通风。
金立业已穿戴整齐,丫鬟为他梳头。
他咳了两声,面上露出奇异的微笑:“不够,再送一个来。”
青衣丫鬟始终平静的面色微微起了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是。”
金立业躺在躺椅上,四个丫鬟将躺椅抬了起来,稳稳当当,来到中间待客的小厅。在厅内,金成已经到了,黎叔站在他身后。
金成看到被抬进来的大儿子,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爹。”金立业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脸色冷淡,又透着麻木。
“你们都下去。”金成让丫鬟们都离开。
黎叔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我先出去了。”
屋内只剩父子两个,长久的沉默。
终于,金成先开了口:“你去秋叶寺吧,那里适合养病。”
“养病?不,不是适合养病,是适合等死。”金立业轻笑,言语十分刻薄,似一把刀,且他很清楚能伤到的是谁。
金成果然面色一变,抓住他的手,死死的用力:“立业,是爹对不起你,是爹的疏忽。我知道你恨,可是,你得为梁儿他们想想!”
金立业眼神似和软了一些:“爹,你把家主传给我!”
“立业,你知道不行。”金成心里百味陈杂。
“为什么不行?若我是家主,我死了,金家就能传给梁儿。梁儿是你的嫡长孙,他难道没资格吗?还是说……你以前承诺我的话都是谎言?!”
金成摇头:“梁儿才七岁,他太小了。”
谁都知道金立业快死了,若是七岁的小儿掌家,金家其他兄弟能服气?外头的对家又会如何?金成的确疼爱长子和长孙,可他也看重金家,他不可能将金家交给没成年的孙儿。
“可梁儿有亲娘,有外家。”金立业说完闭上眼,知道他不会答应,懒得继续交谈。
金成心头一跳,盯着他打量:“你怎么不说让我教养梁儿?”
金立业眼睑动了动,没睁开,也没说话。
金成难以形容此刻感受:“你、你知道了?”
金成明白,长子不仅清楚他自己的“病情”,还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如今金家等死的不止长子一人,还有他。
“老四的事……”金成说到一半停住了:“我会让老黎安排,明天你就去秋叶寺,让李氏带着孩子陪你一起去。”
之后父子俩又陷入沉默,金成叹口气,走了。
金立业这才睁开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赶我出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