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2 / 2)

他在榻上躺了,闭上眼,忽觉额头一抹凉意,睁眼看时,是闻寂雪在他额上放置了一块玉牌。

“不过是块玉牌,有用就行。”闻寂雪没什么节俭的想法。

早先穆清彦依着前世习惯,只将玉石留着关键时候使用,乃是前世好玉石难寻,动辄数十万上百万,便是他自认颇有积蓄,也觉肉痛,自然要省着一些。

闻寂雪从不缺银钱,他当然知道,之前没多想,这会儿见了,倒是想起来,便问他:“你得了影楼的东西?”

“自然。人都死绝了,那些东西也就落在我的手里。我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记得里头也有好玉,只取来费工夫,眼下有这些就够了,那边取了就直接送到凤临。”闻寂雪说得这般详尽,也是安抚他,让他不要有顾虑。

穆清彦也不跟他客气,只说:“你让高天去一趟县衙,打听一下当年县衙勘察大火的详情。我总觉得县衙定论过于马虎,可能其中有人授意。”

甚至他猜着是罗坚,或是相关的什么人,如今只是去确认一下。

“我知道,你只管歇着。”闻寂雪早就摸清楚了,他此刻必然疲惫至极,正该歇息调息。

穆清彦便阖了眼,汲取玉牌中的灵气帮补自身精神。

当晚高天就打听到了消息。

经手此案的县令已经调任,但捕头儿没换。这也是陈年旧事,凡事相干之人或死或走,给些银钱打点,捕头就没什么顾忌的说了。

当初轩馆大火,春风阁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林若兰,疑心有人相助,借大火掩护林若兰死遁。别看林若兰在春风阁多年,但阁内的老鸨清楚,林若兰一直暗中供养着情郎,指望情郎高中,救她脱身。殿试结束,金榜张贴,林若兰积极打探消息,老鸨也知道罗坚高中了,还准备坐等狮子大开口呢,结果林若兰赴个饭局,竟说丧身火场了。

老鸨当然不信!

那罗坚可是回来了,指不定就是俩人窜通设计,不愿出赎身银子。

老鸨咽不下这口气,又觉得罗坚就是个进士,又没得官,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以为仕途那般好闯的。老鸨不怕罗坚,毕竟青楼后面也有金主撑着,便往县衙打点,指望找回林若兰。

然而,县衙却告知她,林若兰烧死了,从大火里发现了一具尸骨,身高与林若兰吻合。

老鸨又自己去打听,又得知出事当晚,罗坚在家乡摆宴。

那个邀请林若兰赴局的客人也寻不着,显得很可疑,偏生县衙说那客人临时有事走了,说轩馆里就是春风阁的一行五人。

无奈,老鸨只能认了林若兰已死,又从轩馆老板处要了一笔赔偿,聊胜于无。

捕头讲起这件事的内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当初那位县令大人这般糊弄春风阁,乃是受了指示。那是京中来的贵人,应该是个管事,端的好威风。后来县令无意间说漏了嘴,我才知晓,原来是寿山侯府的人。当然,现在他家犯了事,是寿山伯府了。”

捕头敢讲,倒不是不畏惧寿山伯府,而是因罗坚已死。“山高皇帝远”,寿山伯府因着当年在天水县欺压百姓谋夺良田而早严惩,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田家……”倒不算意外。

既然来的是个管事,又能用田家名义,肯定不是田秀芳。那时田秀芳尚未出嫁,哪怕再得宠,也不能驱使府中管事。或许是老侯爷?亦或者……田秀芳的亲娘?帮着罗坚扫尾,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暴露出来。

但是,最初派管家暗中跟来天水县,目的何在?

监视罗坚?

闻寂雪略一思忖,讽笑道:“你忘了不成,便是寻常百姓家对儿女相看亲事,也要将对方家世人品细细打听,田家嫁女儿,岂能不查罗坚?罗坚这人,除了才学拿得出手,别无其他长处,只怕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查的一清二楚。若查了,必然知晓他跟林若兰的纠缠,那么派个管事暗中跟着,用意就很明显了。”

那时田家只私下跟罗坚约定了婚事,并未对外公布,所以外人皆不知情。

田家纵然知晓林若兰身份,可偌大侯府,岂会将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个风尘女子,连自身都做不得主,还妄想寻侯府报仇?他们所在意的只是罗坚,要看罗坚如何抉择,若罗坚不能料理了林若兰,田家的管家便是后手,而私下定好的亲事也做不得数,甚至田家还要压着罗坚不得在仕途露头,乃是丢掉性命。

当罗坚为了前程对林若兰下手,田家管家便替他扫尾。

此事,恐怕罗坚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正因不知道县衙做掩护,才没觉察异常,认为林若兰已死。多年后再看到林若兰出现,他才那般惊骇。

“既然田家知道尸骨数目不对,肯定在天水县搜查过,竟没搜到?”穆清彦想来很是不可思议。

第186章 方向错了

就近在星子湖寻了住处,歇息了两三日,偶尔便出门租了只小船。湖中有莲,这个时节荷叶初成,一团团一簇簇浮于水面,为这湖水增添了色彩。

穆清彦再度回溯那夜大火,自林若兰跌入湖中而始。

湖上有数只小船,岸边灯火明亮,按理来说林若兰跌入水中后,只要没有沉入水底,总会露出痕迹,被人发现。然而她入水之时,轩馆火势已大,尤其是她砸破窗户,火苗顺着席卷出来,终究被人发现,叫嚷起来。水火无情,哪怕是临水的建筑遇了火也难保留几分,当下里人们或是救火,或是关注火势,哪里还会注意水里是否漂着人。

这既是遇害者的不幸,却也是林若兰的幸运。

这座湖与另一小湖勾连,彼此间挨着,有一道豁口,林若兰虽无力挣扎,但毕竟还活着,浮浮沉沉顺着豁口漂到那一座小湖里去了。

那边略微偏些,晚上基本没什么人。

林若兰随着水波到了岸边,那张烧毁的脸露出水面,月光照映下,恐怖至极。许是她求生意志极强,慢慢儿的竟也睁开了眼,她本能的爬上岸,趴伏良久,喉咙滚动,一个清晰的字都说不出来,只看到她的手死死抓着地上草皮,本就烧伤的皮肤鲜血直流。

她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甚至,她这般严重的烧伤,又泡了水,能活着都是奇迹。

她只是朝前爬,爬过荒草地,爬过田埂,爬过土沟……途中几次停歇,一动不动,几乎以为人死了,可她就是撑着一口气,继续爬。终于,前方出现一户人家,她停在篱笆院外,连推开竹篱笆的力气也没有,那软绵绵的手抬起来,在篱笆上拍了两下,无力的垂落下来。

已是五更天,不远处的农家已有动静,这户人家起的也早。

从屋里出来的是个面容端庄的婆子,浑身收拾的利索,天光蒙蒙亮,却是一眼看见了篱笆旁昏迷的林若兰。这婆子惊疑出声,走近一看,凭着被烧的残破的衣裳看出是个年轻姑娘,忙把人小心的弄进屋子。

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谭婆婆。

谭婆婆将灯点亮,看到林若兰惨状,倒吸口凉气。当下忙打水来擦洗,林若兰浑身是伤,有烧伤,有摩擦破损,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谭婆婆尝试着唤了两声,没得回应,又举着灯凑近细看,竟是把人给认了出来:“若兰姑娘?!”

这二人果然是早就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