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楚凤宸不自觉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开口:“你……”

“请陛下,明断。”殿堂下,瞿放淡声道。

楚凤宸茫然离开皇座,却在迈下台阶的时候清醒了过来,尴尬站在原地:他根本没有抬头,仿佛是怀着无限的谦卑与战兢似的抱拳俯首,连一个目光都没有落在浑身僵硬的楚凤宸身上。如果是别人还可能是不敢,可他是瞿放,他不看她,只可能是他不愿意。

瞿放其实,根本不愿意看到她的。

就算她很丢人,他也不会看一眼。如果不是魏老头儿死了,他根本连帝都都不愿意回。

可是她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皇座之上走了下来,再回去又太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一点……该说什么?朕会明断?请爱卿放心?你怎么回来了?……楚凤宸局促站在原地,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到最后手心的汗都出来了。

可偏偏,瞿放还是没有一丝动作。

他不动,她连呼吸都不敢,只能僵僵站在他身前。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笨拙转身,却见到一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还有一抹温存的微笑。裴……毓?

裴毓缓步到殿中,微微俯身在楚凤宸面前,双手呈上一份奏折到她身前。楚凤宸瞪大了眼睛,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笑意,不由愣住——裴毓虽然是摄政王,其实架子比她大多了,他平常不太上朝,上了朝也只是端着一副“本王高人一等”的姿势不开口,等着手下的党羽替他掳袖子掐架,自己却片叶不沾身。他今天破天荒居然带了奏折??

不过,这倒解了她的尴尬。楚凤宸讪讪接过了,慢慢踱步回皇座。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殿上裴毓清淡的声音:他说:“昨日之事本王会与陛下好好商谈,魏忠交由司律府顾璟顾大人处置,各位也可放心。今日要是没什么事情,各位便散了吧。是不是,陛下?”

很好,连退朝都替她拿了主意了。楚凤宸眉心抽了抽,咬牙道:“退朝。”

百官松了口气。楚凤宸憋了一口气,离开议事殿后并未回寝宫,而是在侧殿入口遥遥看着殿上:只见在一片静默之中,文武百官从宫人手里领了批阅完毕的奏折后齐整地朝门外撤去,终于,瞿放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口。可是裴佞臣却没走,他留在议事殿上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便捂着口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激烈,颀长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呸,这可能吗?

……

所有人都发现,今日当今圣上心神难宁。自从下了早朝,她时常发呆,就连平日最爱吃的点心也只动了几口就搁在那儿等撤。午后,瑾太妃打扮得花枝招展上门,也只在正晖宫中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边走还边摇头叹息。

小甲担忧地拦住了瑾太妃,问她:“太妃娘娘,陛下她是不是在朝堂上被气出毛病了啊?”

瑾太妃明眸一转,道:“这么些年,她不是早就被气习惯了么?”

小甲:“……”

瑾太妃掩口低笑,瞥了一眼正晖宫,娇滴滴道:“她呀,这次可是内伤。”

“内伤?有刺客吗?!陛下被前天的刺客给伤到了?”

瑾太妃默默翻了个白眼,轻飘飘走了。小甲一个人站在正晖宫门口思索陛下的内伤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的。身怀内伤,是不是最好请个御医来瞧瞧?还是张榜出告示请话本儿里的那种武林高手来哼哼哈嘿?不然……

正晖宫中,楚凤宸第八百零一次叹息,瞥了一眼案上奏折,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神游:瞿放要是翻开那本被墨水污染得不成样子还破了个洞的奏折会怎么想?

不过照他个性,恐怕看都不会看直接在路上丢了吧……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叩门声。守门的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摄政王求见。”

楚凤宸手一抖,脑袋差点儿磕在了案台上——完了,裴佞臣这显然是要来算总账啊!

第5章 佞臣当道05

对于楚凤宸来说,这世界上有三桩事情最恐怖,一,裴毓上门;二,裴毓算账;三,裴毓上门算账!

阳光明媚的午后,燕晗英明神武的皇帝楚凤宸狼狈地到镜子前转了一圈儿,冲到床边抬出上妆的脂粉,利索地为自己的脸添上了几分“男儿本色”,赶在宫婢的脚步声到来之前迅速冲回侧殿案台前,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时间停滞。万籁俱寂。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开袅袅白雾,拿着茶杯的手却一动不动。

吱嘎,殿门被缓缓推开了,紧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两殿之间的珠帘被一只森白的手轻轻挑了开来,露出了一个一抹暗紫的衣摆。

楚凤宸终于眯着眼睛抿了一口茶水,悠闲地搁下了瓷杯:“摄政王怎么有空来朕这儿?”

他祖宗的,好险!

裴毓微微露出一抹笑:“臣近日忙于彻查陵园刺杀一事,一直未曾细问,今日得空,便来看一看陛下,陛下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好多了。”

“臣今日在殿上观陛下龙颜,发现陛下面色还是有些苍白。陛下身体乃万民之根本,臣府上有一神医,擅调养常年之疾,不知陛下可有空闲随臣去一去臣府上,让神医细细把脉,好好调养一下身体,让微臣放心?”

“不、不用了,有劳爱卿挂心……”

楚凤宸偷偷抹了一把汗,虚伪地笑了。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都快给宫中的伙食养成猪了,要有病那也是被他们这群贪赃枉法的奸臣给气出来的。想骗她出宫去王府任人宰割,门儿都没有!

裴毓似乎早就知道,脸上没有任何恼怒的神色。

他温柔道:“臣之本分。”

——您真知道本分两个字怎么写吗,摄政王殿下?

楚凤宸偷偷瞟了一眼裴毓,看着他一副春风化雨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冲上去咬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史书上会不会记载,宸皇五年,朝中大乱,圣上的金口玉牙咬死了摄政王,从此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裴毓道:“其实微臣来正晖宫,是想请陛下陪微臣去一趟司律府。”

“朕不去。”

“陛下,莫要叫微臣为难。”

“朕说不去就不去!”楚凤宸横眉竖眼,死死瞪着春风拂面的裴毓,怂道,“朕……肚子疼,要不改日?”

裴毓稍稍走近了几步,低眉轻笑道:“陛下……”

阴风拂面也不过如此了吧……楚凤宸快哭了,她五岁开始被他压榨,这些年恐惧已经刻到骨子里去了,如此近距离看那张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还能闻到他身上那点儿墨香混着药箱的复杂味道,这感觉就像是被厉鬼的头发拂过了脸,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简直觉得自己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呸,她怎么可能是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