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又如何?
宫中照样歌舞升平,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宫婢们剪了漂亮的窗花,宫人们把所有的长廊都裹上了上好的红绸,宫中每一颗树梢都选上了吉祥的丝带……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和宁公主”有些失落。
“怎么,不开心?”
御花园的亭中,沈卿之斟了一杯酒,缓缓递到楚凤宸的面前。
楚凤宸看着眼前的酒杯,装出一副怯怯模样。犹豫片刻,她颤颤悠悠接过了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耳畔顿时响起了沈卿之的笑声。
他自斟一杯,目光落在她略略颤抖的手上,露出一点嘲讽。他说:“你不用太害怕,等你我成婚,如果你听话,我不仅让你活着,还能让你母仪天下。”
楚凤宸匆匆低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只瘦削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在怕什么?”
“我……”她小心斟酌,涩道,“我害怕,陛下发现了……你功亏一篑,我……我怕死。”
“陛下?这世上哪还有陛下。”
“丞、丞相……”
沈卿之冷笑,拽过了她的手腕,淡道:“王侯将相本就无种,姓楚的气数已经尽了。你今日的散心可还满足?可以回寝宫了么?”
“……好。”
楚凤宸小心地跟在沈卿之的身后,连喘息都压抑着。转眼间,她回到宫中已经一月有余了,在入宫之前连织已经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她学着连织交代的模样去与他相处,果然成功蒙混过了关。
他说得其实很对,大局的确已经快要定了,按照裴毓的计划,朝中的党羽恐怕也十有八九跟了他,他现在的确已经有了狂妄自大的资本。而她和裴毓赌的就是他这一刻的狂妄自大和掉以轻心。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
时间一日比一日靠近婚典。
楚凤宸已经渐渐习惯了扮演沉默胆小的连织,随着沈卿之对她的防备渐渐减少,她开始能在宫闱内行走两个时辰。可是,转机依旧没有到来。直到婚典前三日,宫中忽然多了许多守备,所剩不多的禁卫被全部替换成了沈卿之的亲卫。
她眼睁睁看着禁卫们行色匆匆,不落痕迹地悄悄观察他们的行进方向——他们虽然看似杂乱,其实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禁卫的调度实则是把精锐换到了帝寝附近……宫中人人都知道,陛下“卧病”,帝寝原本就守备森严,现在又调了那么多人过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担忧那个睡在帝寝里的人,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一声冷笑传来,是阮语。
楚凤宸哆嗦着缩了缩,低下头看自己的裙摆。她不想再和阮语有任何往来了,几个月前如果不是漏算了她对沈卿之的衷心,恐怕局面还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一次再相见,阮语比月前还要苍白,恐怕身体早就别药给掏空了,而她居然还是对沈卿之衷心不改?
她轻笑:“你也别怪我,我不过好心提醒你要知进退,名身份而已。”
“……谢谢阮姑娘。”
阮语得了便宜,心满意足离开了。
楚凤宸目送她瘦削的身影,跟在她身后靠近调动着的禁卫。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想去哪里?”
沈卿之?
楚凤宸狼狈地低下头,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怯怯答:“我……我想看看那边。”
她伸手指了指帝寝方向。如果鬼鬼祟祟撒谎,反而更会引起沈卿之怀疑,倒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沈卿之面色和缓,并不惊讶。
大婚将近,他的心情似乎好得很,不仅没有责备,反而朝帝寝投了个嘲讽的眼色,轻飘飘道:“你好奇,我就带你去看看,如何?”
“看、看什么啊……”
沈卿之轻笑:“看一个高贵的将死之人。”
里面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楚凤宸不再多话,她轻轻跟随着沈卿之的脚步进入了帝寝,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守备——寝宫外三重,寝宫内两重,一直到内寝外还有三个沈卿之的贴身亲卫把守,小小一个帝寝可以说是严正以待了。
在这重重守卫之下,内寝的珠帘内静静坐着一个身影。那个人一身帝袍,瘦削的身材有几分孱弱,听见声响后猛然抬头!
楚凤宸看到了一张相似的脸。
她还来不及反应,沈卿之已经掀开珠帘进入内寝,笑盈盈行了个礼道:“微臣叩见陛下。三日后便是微臣与和宁大婚,臣特意与和宁来探望陛下病情。”
那人的眼里迸射出浓郁的怒火,咬牙道:“沈卿之,你卑鄙无耻!”
“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你!你的奸计不会得逞的!”
沈卿之大笑,一把拽过了楚凤宸的手腕,把她扯到了身前,声音柔而阴森。他说:“臣有了和宁,自然有了天下,不是么?陛下病了,不如就好好歇着,由臣来打理这江山,不是更好?”
“等朕出去……”
沈卿之淡道:“陛下当真以为,还出得去么?”
“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