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提着,与我出去瞧瞧。”萧嬛头也不回的说道。
漓纺与七弦忙跟了出去,白嬷嬷让露语与露袭提了灯跟在一旁,打着亮,自己则是快步追了上前,护在了萧嬛的身侧。
那厢周妈妈与徐妈妈快步自外而来,步伐匆匆,打迎面一瞧紧披着一件广袖宽衫的萧嬛,先是一愣,忙上前请了安,之后开口道:“夫人怎么这个时辰醒了。”
萧嬛冷笑连连:“这阵仗一日大过一日的,我还能睡个安稳觉不成,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哪窜出什么阿猫阿狗的吧!”
徐妈妈苦笑一声,却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只能照实言道:“外院的丫鬟说是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好,好,感情我这钟灵阁内专门生出魑魅魍魉,我倒是要瞧瞧,又是哪个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人呢!给我押进来。”萧嬛恼极,她碍着怀了身子不愿意生事,这群人就打量着自己好性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倒是不把她这个钟灵阁闹鬼一事给做实了就不善罢甘休。
徐妈妈为难的看着萧嬛,见她一脸怒容,只小心翼翼的回道:“那丫鬟现在被扶了回去,夫人若是要把人叫来问话,老奴这就去传。”
“传什么传,那丫鬟是犯了疯癫,哪里能近夫人的身。”宫嬷嬷不知何时提着一盏明灯而来,身后跟着流苏与静蘅二人,第一句便是呵斥徐妈妈,之后冲萧嬛一见礼,却是对白嬷嬷道:“老姐姐赶紧扶着夫人回房,这大晚上的寒湿气重,别让夫人着了凉。”宫嬷嬷一边说着,一手稳稳的扶住了萧嬛,对着白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扶着萧嬛回了内室。
一进内室,宫嬷嬷便问明了七弦事情的始末,之后来到七弦说看见人影的窗户旁,让流苏提着明灯打了亮,细细的检查起来,双眉紧紧的皱着,看了许久后,让丫鬟来拿一个镊子,小心的沿着门窗边沿雕花处的一角挑起一小段线头,而后冷冷一笑,与萧嬛道:“夫人,咱们倒是小瞧了那些人,这般下作的手段也亏得王府内宅使得出来。”
萧嬛自是不相信什么鬼魅之说,她心里明镜儿的明白这事必然是人为,听宫嬷嬷如此一说,萧嬛亦是冷笑:“嬷嬷可是发现了什么?”
宫嬷嬷把那一小段线头递到萧嬛的眼前,沉声道:“夫人瞧瞧这是什么。”
萧嬛冷眼掠过宫嬷嬷手上捏着的微不可见的线头,蹙眉道:“不过是料子的线头罢了,嬷嬷何意?”
宫嬷嬷笑了笑,气定神闲的让丫鬟奉了一盏茶递到萧嬛的手中,温声道:“夫人可信鬼魅之说?”
“自是不信,不过是小人作祟罢了。”萧嬛艳红的嘴角一勾,嗤声冷笑。
宫嬷嬷点着头:“不错,夫人可还记得幼时您最喜欢瞧灯影戏?由人在白色幕布后操纵用兽皮或者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明灯一晃,那剪影可不就跟着活了似的在布板上动了起来,您幼时第一次见的时候,还直呼有趣。”
萧嬛愣了一下,瞳眸微眯,神色渐渐的由震怒转缓,轻舒一口气道:“我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嬷嬷是如何断定的?”
宫嬷嬷微微一笑,略显得有几分刻板的脸上却是泛着寒光:“夫人没有想到实属正常,灯影戏本就是民间的小玩意,夫人哪里会让它入了您的眼,老奴记得当年还是二少爷在外面瞧了觉得有趣,特意把艺人叫进府里来哄您高兴的,您那时年纪,如何还能记得住,再者,这种把戏若不是老奴曾见识过,怕也要给蒙了去。”
“嬷嬷是怎么肯定有人以灯影戏作祟?”七弦亲眼见识到了那鬼魅影像,心里已是信了七分,又听宫嬷嬷这般说,倒是将信将疑起来。
“就凭这丝光线。”宫嬷嬷捻着手里的线头,与萧嬛解释道:“因老奴早年曾见识过这种手段,所以才有此怀疑,没成想又寻到这丝光线,夫人怕是不知这丝光线是专门用来联缀剪影的,王府必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萧嬛听宫嬷嬷这般解释,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不由点了点头,娇嫩的面容一沉,幽深的凤目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声音亦是冷冽无比:“不成想我钟灵阁内也出了吃里爬外的东西,给我查,钟灵阁内院的丫鬟今儿没有当值都有哪些人。”
“夫人,这面是不是大了些?”周妈妈身为内院的管事嬷嬷,这事自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可内院的丫鬟、婆子就不知几许,这么个查法,怕也是难了。
萧嬛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挑着一双眸子,冷声道:“大了些?”话音轻落,萧嬛狭长妩媚的眸子猛然一眯,手里的茶盏一撂,先是轻笑一声,尾音却是转冷:“从这段时间跟安月接触过的内院伺候的丫鬟查起吧!我倒是今儿才算是看透,这根本就是一套连环计,亏得我还自诩是个聪明人,笑起旁人愚笨来。”萧嬛到现在才算看清,那安月根本就是一颗弃子,即便自己当日没有杖毙于她,她必然也不会留下性命,为的就是要闹出钟灵阁的鬼魅之说,以此来惑乱人心,好让有的人可以有机可乘,趁乱谋害了自己。
☆、第87章
萧嬛因被下半夜的事儿闹的半宿未眠,直到天色渐亮,困意袭来,这才打起了盹儿,一觉睡到了巳时末。
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让流苏使人传唤周妈妈来,周妈妈来时,萧嬛正用小汤匙舀着描着青花瓷盅里的汤水,纤若无骨的手指白嫩的似要与瓷盅融为一体,瞧得周妈妈不禁一怔。
“可查出了什么?”萧嬛喝了一口清亮的甜汤,顿觉得沁入心脾,心情一时颇好,脸上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周妈妈忙敛了敛心神,神态恭敬的回道:“这段日子跟安月接触的以安字头的丫鬟为多,她们往日一处当差,这倒也是正常,只是……”周妈妈神色为难的抬头瞧了一眼萧嬛,颇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只是什么?”萧嬛头也不抬的问道,声音娇嫩清脆一如往昔。
“露菱与露依这二个丫鬟近来与安月走的也是颇近,在安月未出事之前曾有人见到露菱与露依经常去安月的屋子做活计。”周妈妈轻声回道,眉头紧锁,这露菱与露依是从萧府带进王府的二等丫鬟,也是萧府的家生子,在周妈妈看来,除非这二个丫头真的得了失心疯,若不然怎敢做出背主的事情来。
“露菱、露依?”萧嬛一挑春柳般长眉:“昨个没当值的是这几个丫鬟中的哪几人?”
周妈妈把名字一一说与了萧嬛听,其中却是没有露菱、露依二人。
“夫人,露菱、露依是家生子,尤其是露菱,早先就在您院子里伺候着了,依着老奴看,作祟的理应还是府里的人。”周妈妈轻声说道,眉宇间因岁月留下的痕迹泛着尖锐的戾气。
萧嬛素白的手轻叩着黄花梨石心画桌上,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语气微带着阴冷:“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使一人露网,既使出了这般算计,必然会留下证据,就从她俩的屋子查起,免得让人说我厚此薄彼,我就不信把屋子翻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来,我倒是要好生瞧瞧,是哪个人敢做出背主的事来。”
“夫人,只怕那人不会留下把柄,那种东西若是烧了毁了亦是极容易的。”周妈妈微蹙着眉宇道:“不若悄悄的查起,免得打草了惊蛇才好。”
萧嬛冷笑一声:“烧了?毁了?便是烧了总是有灰烬在的,毁了,也得有埋东西的地方,昨个闹腾了大半宿,她怎么敢妄动,这东西必然还在她的手里。”萧嬛对于她眼中的所谓‘蝼蚁’并不愿意费任何的心思,在她看来,对待那些人,强硬的手段比费劲心思来的有用许多,处于她这个位置上对待那些人,煞费苦心且不是可笑。
周妈妈不敢驳了萧嬛的意,虽是心里不甚赞同萧嬛的意思,到底还是尊了令,行了一礼后出了院子执行命令。
流苏立在萧嬛身侧,张了张口,嘴边的话却是咽了回去,只是眼底泛着惊疑之色,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边的静蘅,眸底若有所思。
“怎么?有话想说?”萧嬛锐利的目光对上眼带异色的流苏。
流苏咬了咬下唇,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轻摇着头道:“夫人,没有,奴婢只想着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流苏这般一说,萧嬛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毕竟刚刚也不过是喝了几口甜汤,哪里能填饱肚子,不由一笑:“你若不说我还没有察觉饿了呢!让人去告知小厨房一声,今儿就不必弄那些麻烦的样式了,就烙些薄饼配着酥皮酱肉便是了,在弄一碗稀珍黑米膳粥。”
“那奴婢在让小厨房烧一道奶白枣宝和明珠豆腐,在配上二碟子的长春卷、荷花佛手酥,另外把前几日三夫人使人送来的酱菜拼上一盘子给您开开胃,夫人瞧着可好?”流苏麻利儿的说道,也知晓自从夫人有了身子,口味变化甚大。
“就按你说的弄吧!”萧嬛微点着头,懒懒的靠着椅背,半阖着明亮的水眸,脸上微带着倦色。
流苏遵了令,转身出去安排午膳,七弦却是一打帘子跟着走了出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追了上去,与流苏并排走在一处,刚一出月亮门,一把就拉住流苏,眉头紧紧蹙着,低声道:“你今儿怎么总瞧着静蘅?”
慌张之色在流苏眼底一闪而过,脸上却瞬间勾起一份牵强的笑意,说道:“你看错了吧!我哪有总瞧着静蘅来着。”
七弦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瞧着流苏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咱们之间可还有什么需掖着藏着的,眼下这个时候你可莫要犯了糊涂才好。”说完,七弦便转了身要回内院伺候。
流苏沉吟了片刻,咬了咬牙,一把拉住了七弦,脸上神色颇有些古怪,目光中更是流露着异样的苦恼之意,半响后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与你说你可莫要与旁人说起。”
“你莫不是想说静蘅与露菱、露依之间的事情吧!”七弦低声说道,毫不意外的瞧见了流苏惊讶的神色。
“你……你怎么知道的?”流苏不可谓不惊讶。
七弦却是淡声回道:“我之前瞧见过几回静蘅不当值的时候去过露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