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年纪不小了,你裴表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秀才了,你也该下场试试了,不管中不中,总是一次经验,这次没中就下次,下次没中就下下次。”
林老太爷很看得开,反正自家也不需要出仕,考个举人回来就行了,进士就不用了。实在不行,光个秀才也是能接受的,所以,哪怕是考一辈子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家的钱足够供养。
“爷爷,会不会太早了?”林君安有些犹豫,他之前就想过这个事情,只是,到底是没做好决定。林老太爷见他神色有些迟疑,就笑道:“咱们的户籍已经落到怀县了,不管是乡试还是县试或者府试,都不用回京城的。”
中举之后才进京考进士,他们家不需要更进一步。
“我听爷爷的。”林君安想了想,既然爷爷已经做了决定了,自己就不用再去想了,不就是个考试吗?自己读了这么些年的书,难不成还怕自己考不过?
“既然二哥要指点云右读书,那这几天,二哥就留在家里吧,我自己去府城一趟。”林叔皓笑着说道,裴云右有些不解:“三表舅要去府城?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买点儿粮食,瞧着这天气,今年怕是不好过了,得多准备一些粮食。”林叔皓笑着说道,裴云右更是吃惊:“要出现旱灾了吗?这怀县不是挨着定河的吗?”
“怀县是挨着定河,可光是怀县,就有十多个镇子,更有几十个村子,另外怀县上面还有武德县,下面还有叶县,旁边还有安昌县和邢邱县,最最上面还有府城,哪个地方不要水?”
林叔皓苦笑了一下,或许,知县老爷也不是太过于犹豫,而是也没有办法?怀县这边一挖沟渠,那怀县下面可就没水了,怀县倒是愿意,可下面的县镇能愿意吗?
“眼下这情况,只能等上面商量,从哪儿挖渠,怎么个走向,要挖多深,要挖多远。”林仲修也无奈的摇头,定河的水也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河流倒是够宽的,可天气一旱,这水位就下降了不少,这沟渠就是挖好了,怕是水也到不了田家庄,田家庄上面还有不少村子呢。
说着,林仲修抬眼看裴云右:“既然你已是下定决心让我指点你了,那我就先考考你的进度,你明儿就写一篇文章,就以现在的干旱来写,我看过之后,再给你讲解。”
裴云右忙起身行礼:“是,二表舅,我明儿就写。”
“哎呀,你们也先别急着讲功课了,时候不早了,云右赶了几天的路,也肯定是累的很了,毛大嫂也烧好了热水,让云右先洗洗,今儿安安生生的睡一觉,明儿再说文章的事情。”
刘珍珠笑着说道,起身示意裴云右:“你跟我来,先去看看房间,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这会儿就和我说,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可别和我客气。”
“有劳二舅母了。”裴云右忙点头,给老爷子行了礼,这才跟着刘珍珠出了正堂,东厢是住着林家的人,西厢前面是书房,后面是林君安他们的房间,正好还有一间是空出来的,刘珍珠领了裴云右过去,床铺杯子都是新棉花做的,正好前两天天气好,家里的东西都给晒了一遍,暖融融的味道闻着就让人舒坦。
“我们家院子小,你也不用太拘谨了,茅厕是在后院,你绕过厨房就能过去了,洗澡的地方也在后院,等会儿毛大嫂将热水给抬过去,你就去洗洗,多泡会儿。”
厨房和后院之间是有一条小夹道的,之前林仲修和林叔皓决定修整院子的时候,特意将后院盖的有些大,除了马车和两头牛,茅房,沐浴房都是弄在了后院。当然,是要分男女两边用的,中间盖了墙。另一边也有小夹道,是在正房和东厢之间。
“厨房里一直有点心,你读书若是饿了,就自己去厨房拿点心吃。有小炉子整天烧着茶水,你要是想喝茶,就让毛大娘给你拎一壶热水。”
刘珍珠说的十分详细,转头看见跟着裴云右的小厮,又笑着说道:“怕是要委屈东南了,家里房间少,东南只能和云右睡一个房间了。”
床前挡着屏风,窗户下面有一张软榻,东南就是要睡在那儿的。
东南忙笑着行礼:“二夫人客气了,以前东南也都是和少爷一起睡的,少爷晚上有事儿了,正好能叫我,这样安排正好,东南还要多谢二夫人呢。”
裴云右也笑道:“二舅母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以前也都是这么住的,有时候还比不上这会儿呢,再者说,我是来求学的,想求二表舅的指点,可不是来享受的,倒是还要劳烦二舅母费心,我真有些过意不去。”
“自家人就不要说客气话了,你能来,我们一家子都高兴的很呐,你就安安心心的住着,学业上的问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去问你二表舅,反正他往日里在家也是闲着,你多问问,他才能温故而知新,不会将以前学会了的东西再给忘记了。”
刘珍珠笑着说道,转身又往门口走:“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会儿就去后院洗澡,热水毛大嫂已经提到后院去了,新的丝瓜瓤和布巾我都给你放在沐浴房的架子上了,你过去就能看见了,澡豆和洗头发的香膏就放在浴桶边上,你也能一眼就看见,若是有什么少的,叫东南来找我就行了。”
裴云右忙应了,将刘珍珠送出门,这才吩咐东南将换洗的衣服给找出来,主仆两个绕过厨房去了后院。
老爷子摸着胡子靠在躺椅上:“你们兄弟两个这段时间也够忙了,这田里的事情,不需要你们亲自去做的,就不用再去了,老三这段时间再再周围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庄子,再买两个庄子。老二,你有多长时间没往书铺送过新书了?”
这个年代的书都贵的要命,尤其是有人做了注释的书,更是贵。当然,前提是做注释的这人是名望很高,在学子中有一定的威信的,有一定的存在感的,要不然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注释,谁会来买这种被糟蹋了的书?
恰好林仲修就是个有名望的文人,当年的探花郎,那也是大江南北出了名的才子。他做过注释的书,通常都是要比新书贵上两倍的。
林家开的书铺之所以能赚钱,就是因为有林仲修。
这会儿听见老爷子问,林仲修就低了头不敢搭话了,老爷子摇摇头:“万不能舍本逐末,我之前让你们下地劳动,是想让你们知道庄稼事儿,咱们家以后要做耕读世家,总不能连什么时候种什么庄稼都不知道,那和以前的世家大族有什么区别?可你们也不能将自己当成地地道道的农民,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别人若是问起来,你们家既然是耕读世家,那我想问问我们家的地最好种些什么,结果你一问三不知,这不成了笑话吗?谁家种地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弄不明白的?
林家打算走的是耕读世家的路线,可不是地主员外的路线。
老爷子都有点儿郁闷,两个儿子不开窍,他也很着急啊。一个是会读书,能读书,一个是大大咧咧,不愿意去想烦心事儿,都没有当家人的那种掌舵的能力,这要是自己真松手了,以后还不得乱套了?
这要是……心里一塞,老爷子赶紧岔开了思绪,继续说道:“你们平日里得空了,自己去地里看看就行了,若是忙不过来,就帮把手,可万不能将最重要的事情给落下了,老二,从明儿开始,你就带着云右和君安在家里读书,争取让他们两个考试都过了,老三,你就出门看看,谁也不嫌弃银子多,咱们家的产业能添置就多添置。”
林仲修和林叔皓忙应了下来,伺候了老爷子睡下来,这才各自回房。林君辉早就开始犯困了,他自小就是跟着林叔皓一起睡觉的,这会儿也是被林叔皓抱回了房间。
刘珍珠见他们爷儿俩的背影消失,这才压低声音和林仲修说话:“你看这孝期也过来,三弟的事儿,咱们是不是该考虑起来了?”
林仲修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三弟的事儿?三弟能有什么事儿?”
“当然是续弦的事儿!”刘珍珠一边关了房门,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三弟对三弟妹一往情深,两个人之间完全容不下另外一个人,可三弟今年才多大?我也很是喜欢淑贤这个弟妹,可到底是逝者已逝……”
就是对过世的人有再多的感情,也是应该先为活人着想的。再者说,李淑贤是弟妹,林叔皓是小叔子,对哪个更上心一些,这都是不用衡量的事情。
“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记了,叔皓的事儿,确实是该考虑了。”林仲修比刘珍珠更干脆,他也能理解三弟和三弟妹之间的感情,若是刘珍珠……呸呸呸,林仲修赶紧在心里将这个念头给拍走,珍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自己可万不能咒她。
只是,三弟到底还年轻,人都有亲疏远近,他是三弟的亲哥哥,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下半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就算是有孩子,可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展翅飞翔的,这会儿林君辉腻着亲爹,可等他一天天长大,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大更精彩了,他就会更愿意去探索外面的那个世界。
雏鸟离巢,剩下的老鸟怎么办?一天天就那么孤单单的飞来飞去,蹲在鸟巢里等着小鸟飞回来?
走了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人还有大半辈子要过。给叔皓续弦,也并非是说让叔皓就那么将三弟妹给完全忘记了,她还是林叔皓心底的人,还是林君辉的亲娘。
“明儿你和爹私底下悄悄的提一提这事情。”刘珍珠一边铺床,一边说道:“看爹是个什么意思,是想要给叔皓挑个什么人家,回头你再问问叔皓的意思,这事情,无论如何,都得叔皓自己愿意才是,两口子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要和和美美,这日子才能继续下去,要是过不到一块儿,那趁早就要往一堆凑。”
刘珍珠铺好了床铺,将床帐给放下来,过来给林仲修换衣服:“还有,也得君辉喜欢才行,君辉才是三弟的嫡长子,无论如何,君辉才是最重要的,再者说,小孩子眼明心亮,小孩子喜欢的人,品性一般来说,就不会太差了。”
“嗯,我回头就问。”林仲修点头,将水桶提到床边,又搬了凳子过来,放了洗脚盆,热水倒进去,伸手招呼刘珍珠:“快过去洗洗脚,忙了一天了,泡泡解乏。”
刘珍珠应了一声,将外衣都挂在衣架上,坐在床上和林仲修面对面,两双脚踩在水盆里,一双大,一双小,一双古铜色,一双白豆腐一样,一双有力,一双秀气。
林仲修将脚踩在那白白软软的豆腐上,揉了两下,身上的热气就慢慢上来了。慢悠悠的洗,慢悠悠的擦脚,心急火燎的去泼水,急匆匆的回来,孝期过了,也该给秀贞再添个弟弟了。
第二天一早,林秀贞起床之后,就瞧见刘珍珠面上带笑的在厨房忙活,她也赶紧进去:“娘,今儿做的什么?怎么还用你亲自下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