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逸突然想起霍江纵的微信头像,丰塔纳,刺破的帆布,维度的突破。
他突然明白霍江纵为什么要用那副画做头像了。
那是霍江纵的心愿,是他心底美好的愿景。
是当他身处霍家的漩涡无法抽身时,自己为自己遥遥点亮的启明星——突破人生,突破困境。
可谁又不是如此?
霍江逸也是一样。
他始终无法突破的维度、无法突破的困境,一直与霍家有关,是有关亲情的枷锁、桎梏,是他这么多年用“远离霍家”四个字为自己画起的牢笼。
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住在这封闭的黑暗的牢笼里,于是更加拼命地想要远离霍家、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家庭,可这座牢笼总是每每在他挣扎的时候越收越紧,让他如同一只困兽般举步艰难。
从前不明白,现在懂了,霍江纵其实比他看得透彻,想得实际,所以这位霍家大少爷没有选择在羽翼孱弱的时候主动逃离。
不但不逃离,反而依靠霍家的资源作为自己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助力。
霍江纵,他没有只顾捡脚边的六便士,他只是把头顶的月光藏在心里,埋头走下坚实的一步又一步。
这么一对比,霍江逸想想,脸上挂上几分自嘲。
还是他看得不够透彻,也是他不够了解这位兄长,还过分偏执。
这时,霍江纵又道:“我之前说你做事天真、理想主义,也是我错了。”
霍江逸笑得意味不明:“因为发现我比想象中有钱?”
霍江纵耸肩,承认:“你不但有钱,还懂怎么做生意,这么多年在外面也没白混,人脉比我想象中都要广。”
霍江逸:“我当你夸我的。”
霍江纵坦言:“是在夸你。”
他从前真的觉得这个弟弟过分天真、理想化,月光高高挂在头顶,怎么摘?
如今才知道,人家脚边的六便士一个不少的全部都捡了,不但捡了,还钱生钱,又用钱换了梯子、换了捞月光的绳子,这下钱有了,理想也在一步步达成,比他这个捞足了霍家资源的小霍总混得都好。
可见他对这个弟弟的误解有多深。
如今他们联手拍地,一起造反,也算是突破了从前兄弟不睦、相互看不上眼的维度了。
可喜可贺的重要一步。
霍江纵再次举杯,没什么别的感慨和废话:“敬六便士,敬月光。”
霍江逸跟着举杯,想了想,胳膊伸过去,“叮”一声,碰杯。
“还有爱情。”
*
霍江纵早早剥离了集团一部分业务,又一招拍地釜底抽薪,杀了霍家一个措手不及。
霍家上下向来知道这位大少爷雷霆手腕,没料到有一天这些手段都用在自己人身上,震怒不已。
霍明慎这个当家人直接气得心率不齐,住进了医院,霍太太实在没办法,找霍江纵哭了好几次,试图用“母爱”化解干戈,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五月初,许棉跟着霍江逸去霍家看望霍老太太。
去之前,她还有点担心,问霍江逸:“你家里人不会知道我们回去,一气之下一根铁链子绑了你吧?”
霍江逸好笑:“绑我干什么?在集团当搅屎棍的又不是我。”
许棉想想也是,现在发大招的都是霍江纵,绑了霍江逸这个二少爷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想想不对,什么叫“搅屎棍”,这两人才联手好了没几天,又杠上了?
霍江逸才不管别的,只开开心心领着许棉回霍家,这回既不用低调,更不用爬墙,车子直接大摇大摆地开进门。
霍老太太知道许棉过来,开心得不得了,一早就吃好了早饭、梳洗完毕,让人备好茶点,等着。
终于等来了孙子的女朋友,差点眼冒泪花,抓着许棉的手直感慨:“好好好,好啊,我知道是你这个小丫头的时候高兴得差点一夜没睡。”
又向许棉当面确认:“是跟的江逸没错吧?不是老大吧,我再确认一遍。”
许棉来之前还在想怎么在老人家面前表现得可爱乖巧温柔,一见霍老太太,发现竟然是和自家奶奶一个路数的,顿时哭笑不得。
也当面确认:“是江逸。”
霍老太太拉着许棉的手直拍:“那还是江逸有福气,江逸有福气啊。”
霍江逸来了这边院子,在霍老太太面前从来没个正行,沙发上一坐,两腿在茶几上一支,随口就道:“是霍江纵瞎。”
霍老太太点头:“对,他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着许棉的面掀他老底儿:“当初谁义正言辞地在我面前说,绝对不娶许小姐的。”
霍江逸忍俊不禁,被揭了老底,乖乖认怂。
许棉知道有这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他当时还在老太太面前表过态,忍不住侧目斜了那眼瞎的男人一眼——哼,最后还不是落她手里了。
霍老太太一直很喜欢许棉,主要也是因着从前和许奶奶的关系,如今见了人,更喜欢,觉得这丫头将他们许家的好基因全部都继承了过去,与她奶奶、妈妈年轻的时候非常像,出于蓝、胜于蓝,更漂亮几分。
这么喜欢,又是最疼爱的孙子的女朋友,霍老太太当然也给这个未来孙媳妇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她让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将那见面礼取了出来,亲手交代了许棉手里。
许棉见是两个绒布口袋装着的,还以为是很轻便的东西,伸手一接,沉甸甸的,不但沉,里面的东西摩挲在一起,还发出很有质感的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