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宁可养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愿意跟你玩儿了。
“定国公夫人……”要说定国公府里,阿元还觉得谁比较无辜,就是定国公夫人了。
定国公夫人都傻了好么,五公主想到当时舅母一脸惊怒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心里心疼极了,耷拉着头低声道,“你不知道,舅母是真心爱这大姑娘,只是,”她叹气道,“到底是心事付流水了。”靖北侯拂袖而去,定国公夫人后头就厥过去了,大病了一场,五公主再去探望的时候,就见她头发都白了大半,便小声说道,“这一回,舅母是真的气疯了,拖了那表姑娘进了柴房,关起门来就是一通的好打。”
阿元本就觉得这不是良缘,只是却还是说不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来,便陪着五公主叹气,又问道,“打死了?”若是打死,也不过报个早夭罢了,算什么呢?
“舅母恨她欲死,哪里能叫她这样简单地死了呢?”这姑娘作了第一场的时候,定国公夫人便叫她跪废了一双腿,如今哪里会这样简单就饶了她,浓浓地熬了参汤,吊着这姑娘的一条命,按着饭点儿打她,这几日过去,已经去了大半条命了,想到定国公夫人的狠戾,五公主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目中带着几分惊恐地说道,“只是,她病没了的信儿已经报到衙门,也给她出了殡。”
却没弄死她?阿元想不明白定国公夫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世上没了她这个人,如今舅母,将她丢到大街上去了。”定国公夫人将这姑娘又养好了伤,拖着她丢在了乞丐堆儿里,亲眼见了那从前柔弱的女孩儿,后头甚至为了一个馒头被人殴打,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五公主浑身都害怕得直突突,见阿元的一张小脸吓得发白,脑门儿上全是冷汗,这才握了握妹妹全是汗的手,有些哆嗦地说道,“我,我都两天没睡好了,如今与你说了,你也知道,这几天便也陪陪我。”
两个女孩儿,做的最恶毒的事儿也就是给人几个耳光,何曾见过这样厉害的内宅手段,一时都懵了似的。
“按理说,那姑娘做了初一,定国公夫人做十五罢了。”阿元强笑,安慰道,“皇姐何必为此惊惧?夫人如何,这些年莫非你不知么?做亲人自然是要全心相待,只是对敌人,特别是坑害了你的敌人,做什么都不稀奇。”这姑娘毁的不仅是庆振这一桩婚事,更有可能是定国公府的未来,定国公夫人这么收拾她,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只是想到庆振的温柔,阿元便问道,“大公子……”
“表哥当场就晕过去了,如今老实得什么似的,只是我瞧着竟有些……”五公主想到庆振竟如今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便叹气道,“日后,还不定如何呢。”庆振叫定国公夫人吓破了胆子,如今竟有些不敢与人亲近,丫头什么的都不敢用了,只叫了两个老实的小厮在房中服侍,就是生怕哪个女人又与定国公夫人这样毒辣,没准儿哪一天,也拖了他出去做乞丐呢。
“如今,竟是判若两人了。”从前,这是个护花使者呢。
“不说这个,”五公主摇手说道,“舅母是不管表哥如何的,如今托母妃再给表哥相看一家好姑娘,母妃如今也愁得慌,这表哥这样儿,现下不敢叫女人沾边儿,以后可怎么做夫妻呢?”
阿元咳了一声,低下了头去。
五公主与阿元不过是抱怨罢了,如今说完了这些,也觉得心里透亮了些,拉着阿元与她同住。
阿元也吓得够呛,做了两天的噩梦,到了阿镜出嫁后的三朝回门,她就知道这丫头只怕要作死,有心给城阳伯夫人撑腰,便与太后请旨,见五公主并不大开心,便邀了五公主同去,只说是谢当日阿容邀众人往温泉庄子上去的情意,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直奔城阳伯府。到了门口,就见已经有车架,心知这是阿镜已经回门了,也不理睬,使人通传后进了大门,扶了迎出来的城阳伯夫人与湛家二太太笑道,“我陪着皇姐出来散心,想念姨母,因此厚颜过来。”
这一边说便一边进了正厅,就见堂上湛府的男丁也在,便避到里头去,就见极大的屏风后头,一对儿喜庆装扮的男女正坐着,便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没打搅了姨母吧?”
心里知道阿元这是来为自己张目,城阳伯夫人哪里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呢?只温声道,“你来了,府里竟都亮堂了呢。”
阿元一笑,却见那对面,阿镜见到自己纹丝不动,她身边的青年,却一脸陪笑地起身相迎了,态度之谦恭,便叫预备再给这姑娘上点儿眼药的公主殿下很是满意了。
☆、第93章
淮安王府的五爷是个有名的纨绔。
可是谁说纨绔就一定是蠢货呢?
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纨绔,谁能往死里欺负,谁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那必须得是必修课,不然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个硬点子,只怕日后想做纨绔都没命做了。对于京里的纨绔来说,有帝宠,不怕事儿,后头靠山硬的阿元与五公主,就是这里头的翘楚,眼见阿元满意地看了过来,这位名为凤城的小青年儿,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笑道,“这吹的是什么风儿呢?怎么就这么巧,遇上了两位皇妹呢?”嘴里叫着皇妹,脸上都跟与祖宗说话一样儿了。
“堂兄过来给我姨母请安,我来瞧瞧。”淮安王府是远枝,轮到凤城这儿的时候,只怕连爵位都未必能给他这么一个幼子,阿元心中知道,只怕淮安王妃愿意与城阳伯府联姻,就是为了给儿子寻一个有力的岳家,日后便是王府分家,这小子也能过上继续纨绔的日子,况这里头英国公府还在后头撑着,实在便宜。阿元也很佩服这位王妃会盘算,可是再能盘算,也没盘算明白,娶的这个儿媳妇儿不愿意配合你。
眼见阿元与城阳伯夫人这样亲近,凤城眼睛都笑眯了,面对城阳伯夫人这么一位隔房的伯娘,跟见了亲岳母似的,统没有半点儿宗室的傲气,只十分恭敬地说道,“皇妹常来看长辈,这是应该的。”又嘴巴很甜,清秀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似模似样的羞涩来说道,“便是我,得了这半日伯娘的慈爱,也心生孺慕,若是伯娘不嫌弃侄女婿烦得慌,我便厚颜,常来常往,也尽尽孝心呢。”
城阳伯夫人被这家伙给刺激的不轻,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安之若素,只温和地说道,“你们小儿女相敬相爱,就是对咱们最大的孝心了。”
凤城的脸上,更加羞涩感激了。
阿元趴在城阳伯夫人香香软软的怀里,也不由暗叹这位便宜堂兄真是一位妙人。
这么能搁下脸来,愿意讨好长辈,怨不得纨绔了这么多年,还过得这么滋润呢。
五公主张了张嘴,对这堂兄实在说不出话来。不过城阳伯夫人与德妃也是有交情的,这么多年来,每年逢年过节,德妃的生辰,城阳伯夫人都必然会有礼进上,格外的亲近,德妃虽然讳莫如深,从不肯与五公主说当年的事情,然而五公主却还是知道德妃对城阳伯夫人不同。
德妃也曾与她感慨说,当年旁人对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的恩惠,如今倒落在了她的头上的意思,只是五公主再问这恩惠因何而起,德妃却说什么都不肯说了。
“殿下好容易来一回,便在咱们这儿用一次饭。”城阳伯夫人眉眼温润,拍了拍怀里的阿元,便对五公主招呼道,“可巧儿南边来了些新鲜的河鲜,咱们清凌凌地做了,虽不如宫中美味,却也还算清淡可口,全当给殿下换个口味儿,来个清粥小菜?”
“这话说的,是我与阿元偏了夫人的好东西呢。”五公主只笑着说道,又坐到了城阳伯夫人的身边模样亲近,眼见阿元偷摸摸地看阿容的踪影,便暗暗地对着妹妹刮了刮脸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鄙夷,这才在城阳伯夫人含笑的目光里说道,“阿元这丫头,好不容易出宫,王府都没回,竟来了夫人的府上,这一颗心里,全是您了。”说完,便掩嘴儿笑了,却是隐晦地告诉城阳伯夫人,这是特意来给人撑腰的呢。
“两位殿下的心意,我是尽知的。”城阳伯夫人便含笑道。
五公主见城阳伯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觉得这是给阿元刷了刷未来婆婆的好感值,特别地得意,因之前定国公府的变故的惊惧也去了几分,只是见凤城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便出言请他坐回去,这青年一动,五公主就见自从她与阿元进来,那阿镜竟然就是安坐不动,如今竟还是有些傲气地坐着,也不理睬旁人,她本就不是个温和的性子,此时便冷笑道,“哟,堂嫂这是看不起我呢!”
这话就厉害了,凤城不晓得湛家的恩怨,哪里知道这妻子是个什么意思呢?又见五公主脸色不善,顿时便有些坐蜡。
定国公府还是轻的,只是五公主的后头,可还有个颇有帝宠的诚王凤鸣,这才是德妃与五公主立足京中最大的底气!
想到凤鸣疼爱妹妹,凤城的汗就下来了,急忙拉扯了一把有几分气恼地看向五公主的阿镜,口中小声说道,“见了人,怎么不理,这是做主人家的规矩?”
阿镜没有想到,五公主出言折辱她,凤城竟然不向着自己的妻子,竟然还有叫她与五公主赔罪的意思,新仇旧恨地,此时便眼里带了泪意,咬着牙低声道,“你是她们的兄长,难道眼下,不是应该她们来拜见我这个嫂子?!”人伦有序,这是天道!难道还要嫂子上杆子去与两个小姑子赔笑?!
凤城霍然转头看她,目中带着几分惊诧!
叫两个有封号的公主,来拜见一个小小的王府的幼子媳妇?脑子怎么长的?还有没有智商了?
心里咯噔一声,凤城就觉得这媳妇似乎与从前想的不大一样,只是他可是听说,先头那位湛家大姑娘给三公主做个妯娌,城阳伯府后面还隐隐地提携了大姑娘的夫君呢,想必阿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媳妇儿脑子不好使,她身后的岳家好用就行了,嘴巴动了动,到底忍了,只轻声命阿镜不要说话,这才在五公主冷笑看过来的眼里急忙说道,“这是新媳妇儿腼腆,且瞧在哥哥好容易娶了一房好媳妇儿的份儿上,妹妹便揭过去吧。”
“这个也是,阿镜姐姐不喜欢伯娘教导她,因此没有湛家大姐姐那样在伯娘面前自在呢。”阿元精致白皙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凤城却从这里头听出了骨头碴子。
什么叫不喜欢伯娘教导?难道,是不与城阳伯夫人亲近的意思?!若是不亲近,那他费力娶一个四品官家的闺女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了?!
心里带了几分犹疑,这人脸上就露不出来方才与阿镜的举案齐眉的模样了,沉默了一会子,便强笑道,“以后,却请伯娘费心教导她了。”
“她已是出嫁女,伯娘再伸手也不合适。”阿岳无声地坐在一旁,方才心里还为这两个情分不错有些开心,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只是眼下见凤城反应了过来,心里为妹妹感到难受,却还是知道,只要她一日不改了自己的性情,这一天终究会来,不过是早晚罢了,不愿叫城阳伯夫人为难,便在一旁淡淡地回了这话。
他是阿镜正经的兄长,却有些漠然的模样,凤城微微皱眉,隐蔽地碰了碰阿镜,叫她说些软乎话。毕竟是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呢?
阿镜今日上门,本就是为了示威而来,况嫁到王府三日,淮安王妃对她很是看重,几个嫂子都靠后,那位王妃只恨不能将她当亲闺女待,也叫阿镜得意,因此今日来了,也是要看看伯娘堂兄懊悔讨好的嘴脸。还没见着就叫阿元与五公主给阻了,眼下正在气恼,因凤城对她有些另眼相看,此时便只甩手,也不看夫君难看的脸色,缓缓起身,死死地看着脸色不动的城阳伯夫人,冷冷地问道,“我母亲呢?!”
“你母亲病着,你不是知道?”湛家二太太便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