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接来,目光对准了那些俘虏,声音不带任何波动,对着龟缩在暗夜中的居民区内、竖着耳朵细听动静的人道:“城里的所有人听着,明日开始清点武器,所有的笼子砸毁,所有还想做奴隶生意的人,所有自以为新人类比旧人类高上一等的人,在后天傍晚早六点前请自行出镇。这里不是交易所,不是生意场,这是人的世界,我不会把它让给侮辱和贩卖同类的畜生。”
……而她杀畜生从不会手软。
四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呼应她,舒文清也不以为意,把扩音器丢给身后的手下,并对丁秋云道:“丁队,可以留些人帮帮我吗。”
丁秋云同意了:“但是在处理人前,建议你们先把真正的畜生处理了。”
说罢,他把脸转向暗处。
一只黑豹慢慢从阴影间踱出来,口里叼着一只垂死的猎犬。
丁秋云单手抚一抚黑豹的头顶,表示鼓励。
豹子放下猎物,轻轻拿额头顶着丁秋云的掌心,舌尖轻舐着他的指腹,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还是舒文清反应最快,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
城里豢养了整整四十只成年猎犬,轮番值班,主要是用来守门和惩罚不听话的奴隶。它们的主食就是孱弱的旧人类,在刚才的骚乱中,当值的猎犬应该分散躲藏在了城中暗处,坐山观虎斗。
……如果不及时处理它们,怕会流毒无穷。
舒文清很快将目光聚焦在了那只放下猎犬后、优雅舔舐着爪尖的豹子,又看向丁秋云。
丁秋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蹲下身去,双手拢住黑豹的脑袋,温柔地揪揪耳朵,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老板,注意安全。把脏东西弄干净,回来给你好吃的。”
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低啸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建筑群间。
丁秋云在这里多留了三天,期间叫人回镇中报了平安,让丁父丁母等人安心。
经过调查,镇中竟并无多少人选择离开,这点让颜兰兰觉得诧异。
面对颜兰兰的疑惑,丁秋云斟了一点自酿的果酒暖身,边喝边说:“人这种生物适应性很强的。你让他做人贩子,他活得下去;不让他当了,让他去自己挣嚼谷,他抱怨两句,也活得下去。就算你让他做活死人,做上两年,都能变成熟练工。人嘛,求的无外乎是个安稳的落脚处,回了头,家里还有盏灯等着,就够了。”
他对着舒文清扬扬下巴:“真正有冒险精神的人,喏,在那儿忙活呢。”
颜兰兰毕竟年轻,被丁秋雨的三言两语撩拨得热血沸腾,颠颠跑到舒文清身边。
舒文清刚送走一批新组成的狩猎队,内里搀着三名新人,两名经验丰富的老人,让他们出去搜寻物资、打猎觅食,另一批身体素质不算过关的,则负责去曾经规划好、但已荒废一年有余的土地上,播撒新种,架设塑料篷布,做好耕种的一切准备。
她一抬头便看见颜兰兰,嘴角便添了点笑意:“小姑娘?”
“我不小。”颜兰兰惯例抗议了一下,搓了搓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嗯。”舒文清拉她贴着自己身侧坐下,“陪我。”
颜兰兰“啊”了一声,倒是乖乖坐了,觉得她身上又凉又软的,就习惯性抱了上去,并极其骄傲地毛遂自荐:“我火力壮。”
舒文清手里拿着半截铅笔,在面前的规划图下画了一条平直的线:“嗯,感觉得出来。”
颜兰兰拿掌心暖着她的胳膊肘:“我干什么啊?就坐着陪你啊。”
舒文清把图纸推到她面前:“你看,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吗。”
颜兰兰接过笔来,观察着纸上的数据,下意识张嘴咬了一会儿笔头,标记了几个设置自动喷洒器的点,等她意识到这笔不是自己的,她才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你的笔。”
舒文清接过笔来,拿指尾轻轻扫了扫那上面落下的牙印:“没关系,牙口挺齐的。”
她说话语调偏清冷严肃,即使说起玩笑话来也有股冷幽默的气质,颜兰兰哈哈一乐,继续攀在她身上陪她画图。
舒文清低头绘图,略长的鬈发从耳前垂下:“在你们那个镇里,你最爱去的地方是哪里?”
颜兰兰一眯眼:“你套我情报啊。想知道我们镇里的情况?”
舒文清倒是坦荡:“嗯。”
既然舒文清坦诚以待,颜兰兰也用坦诚回应:“我最爱去的当然是家里啦。我家是我亲手自己一点点搭起来的,床也是我自己打的。”
舒文清夸道:“那很厉害。”
颜兰兰挺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当然。”
舒文清把图纸翻了个面,简单勾勒出一个房间的形状:“这样?”
她擅长画军事地图,因此线条简单明晰,随便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军寝的模样。
颜兰兰哎呀一声,接过笔来,添了很多琐碎进去:“这样。……这样,这里要添一盆蕙兰,丁队给我弄回来的,可金贵了。这里还有个书架,我自己做的,三层,放杂志和书。还有这里……”
丁秋云看了她们一会儿,转身回了广场上搭设的私人帐篷。
掀开帐篷帘幕,他才真正从丁秋云变回池小池。
昨夜有几个人趁乱拿私藏的武装,想要杀掉舒文清,复辟奴隶镇,恰好被巡夜的人发现,双方交战,池小池外出观战,胳膊倒霉催的被流弹擦了一下,伤不算重,就是伤了血管,出血量看上去有点大,止了就好。
事后,谷心志把幸存者带走,也不知带去了哪里,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伤不重,然而不意味着没有麻烦。池小池自后半夜起开始发低烧,浑身发冷,靠果酒的效力撑到现在已是精疲力竭了,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觉。
低烧格外磨人,他蜷进睡袋里,仍然冷得打摆子,061不敢贸然给他提高体温,踌躇一番,只能让老板顶开帐篷,钻了进来。
池小池一见老板,如同朝鲜阿玛尼看见志愿军一样,眼含热泪地抱了上去。
老板好像也知道他身体不舒服,驯从地在他睡袋边趴下,拿鼻尖轻顶着池小池的额头,池小池伸手搂住它的脖子,和它贴了个满怀,暖和得叫他心安。
061同他漫无目的地说着话聊着天,目的也在于时时试探他的精神状况如何:“刚才听你说,你想要有一个家,那个家是什么样子的?”
“我有家啊。”池小池把脸埋在老板胸前软毛上,迷迷糊糊地嘀咕,“我有很多房子,最大的一座在海边,快一千平米呢。养一个老板都够了。……对了,我得赶快回去,不能便宜那个地产商。这么久了,房子肯定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