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停:“严元昭……”
在他看来,严元昭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他与时停云交好太过,宛如兄弟,毫无隔阂,本身便有些诡异。
娄影在此时动了。
他单手撑边,借水浮势,来到池小池身前,准确跪在他双膝之间,把他直接逼得退无可退。
池小池一窒。
可还没等他心跳得快起来,娄影便道:“严元昭。”
他把食指抵在了池小池太阳穴。
瞿英在马车里与严元昭的对话尽数传入耳中。
娄影简单解释道:“我与他见了一面。在他身上放了些东西。”
二人心里挂记着正事,沐浴完毕后便折返回房中,期间谈了一路,汇总了一下现有信息。
池小池把娄影抱到床上,妥善地安置在里侧,拿厚被子盖好,自己才翻身上床,吹熄两根蜡烛,在他身边安歇下来。
入春不久,天还有些寒意,为着娄影的身体考虑,屋内添置了暖炉。
池小池有点热,只用单被盖住腰腹处,单手枕在脑后想事情。
娄影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望着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温和道:“热吗?”
“还成。”
“告诉你一件事?”
池小池以为是他有什么其他发现:“说呀。”
“其实我的腿不是全没感觉的。”娄影侧过身来,补充道,“……腿根的地方。”
池小池的热血轰的一下上了头。
娄影说:“如果以后能照顾你的话,我会注意这点。”
说话间,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探出被窝,轻轻抓住了池小池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手心在出汗。”耳边的声音带着让人半张脸都酥麻起来的笑意,“热了?”
池小池没说话,把娄影的手塞进他的被子里,掖好后想要抽出来,那只手却紧了紧,像是不肯放他离开。
池小池抿了抿嘴,一咬牙,把手交给了他。
微微出汗的手指勾在一处。
骨头是硬的,发潮的手心捏起来却很柔软。
许是睡前多思的缘故,池小池闭上眼睛,便是一夜乱梦。
池小池一人走在一片朦胧的血雾里,鼻腔里是逼人的血腥味。
他在一座城中踉踉跄跄行走,手上与脚上都戴着极重的镣铐,双手指甲已经不见踪影,该是被生生拔下来的,吸入一口气,吐出来的都是血,刺得喉头发甜发涩。
他很清楚这是原主的梦,但他什么也看不清,唯有人语不绝,从他耳边风也似的掠过。
“报!南疆反叛!时惊鸿将军被鸩杀!”
“公子……将军他……”
“黄口小儿,他带得起北府军吗?不是打过仗便会整军的!”
紧接着是阿书的声音:“公子只是上过战场而已!要他带领整个北府军……太难了啊。”
阿陵:“我会在公子身边,你看好家,我会回来的,与公子一起。”
接下来是阿陵充满欣喜的声音:“恭贺公子旗开得胜!!”
此后,便是一片长时间的静谧。
他一步步漫无目的地在血雾中穿行,一度以为要抵达梦境的尽头,直到……
“时停云,你以为六爷为何与你交游!?”他突地听到一人声嘶力竭道,“不过是因为你姓时!你姓时!”
那今日还与他下棋玩闹的浪荡客,声音沙哑,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决绝之意:“……你以为我严元昭还是你的挚友吗?不是!从一开始便不是!”
场景豁然一转,四周血雾顿散,池小池坐在一处监牢里,垂目看着腕上镣铐。
牢门传来吱吱呀呀的开启声。
他转向牢门处,一名华服公子着步云履,缓缓行至他身前,在他身前单膝跪下。
十三皇子,严元衡。
他鬓发有些乱,嘴角染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池小池没有说话,只是平视着他,口中控制不住地念念有词。
严元衡一语不发,扶住他的后颈,安抚性地按揉两下,随后,一把锋锐的东西抵在了池小池的咽喉处。
他下手极狠极快,一刀断喉,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颈部被划开的疼痛让池小池骇然从床上弹起,侧身干呕两声,挣扎下地,扑至书桌前,扯过一张纸,就着砚中残墨,回忆着梦中的喃喃自语,颤抖着手,把时停云梦中所言一字字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