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影温驯地点头:“嗯,记住了。池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池小池潇洒地一挥手:“去吧。”
告别了真人娄影,池小池带着系统娄影走进了教室。
他假装娄影不在,娄影也假装他不在。
坐在教室里的池小池,渐渐品出了年轻的好处。
他可以随便地用一节语文课的时间,随便地想他的心事。
时间看起来那么慢,那么长,人生被分割成一个个规整的45分钟,表盘的四分之三圈。
池小池在课本上画记忆里朱守成的房间布局图。
这堂课讲文言文,无聊至极,同桌用不锈钢水杯反射着窗外的光线,玩得腻了,转头见池小池画得起劲,就问他:“你画什么呢。”
池小池镇定道:“老王的背阔肌。”
老王是台上正讲得激情四射的语文老师,腰围一米六,中年男人特有的一整块腹肌随着他的动作悠悠发颤。
同桌顿时兴趣全无。
他闲了一会儿,又说:“昨天你干嘛去了?”
池小池说:“我发现自己重生了。”
同桌:“扯呢。那你告诉我下一期彩票号码是多少?”
池小池:“你这个人真是低级趣味,就不能有点高级的追求?比如问问咱们那年高考的作文题。我也就记得这个了。”
同桌:“我要是有了钱,还高考个屁,我买俩文凭,一个北大,一个北大青鸟。进可攻,退可守。”
池小池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同桌是个人才。
娄哥去世前,他总和娄影一起玩,看同龄人就像看一群小鸡崽子。
娄哥去世后,他心里什么都没了,一千一万个人从他面前走,鲜少有人在他心上真正过过。
经由一场友好的开场白后,两个人开始了传统的民间课堂娱乐项目,五子棋。
池小池是圈方,同桌是叉方。
池小池:“以前没见你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烦我呢。”
同桌说:“开玩笑,班里哪个男的不烦你。”
池小池:“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帅?”
同桌:“滚。”
同桌:“……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咱班男生暗恋一个女生,一个女生就说有喜欢的人了,问是谁,答,你。操,你起码绿了咱学校一半的人。”
池小池:“冒昧问一句,我绿了你吗。”
同桌:“没有。目前我就挺喜欢我自己的。”
池小池抿着嘴一乐:“那你不讨厌我?”
“现在不讨厌了。”同桌诚实道,“因为我发现你也是个神经病。”
池小池礼节性一笑,在打好的网格上把五个圈连了起来。
他们短暂的友好关系宣告破裂。
初夏的暑气慢慢在教室里积攒起来。
期末考后的补课,大家都上得心不在焉,即使知道还有一年就要面临人生里第一个重要转折点,大多数年轻的心也都不肯安分下来。
讲台上的老王扯了白毛巾擦汗。
他一身正装都湿透了,汗津津地贴在身上,但这也不妨碍他中气十足地训斥上台写板书的学生:“你那字是老母鸡鸡爪子刨的啊?这是中文还是英文啊?”
教室里传来哈哈的笑声。
电扇又要坏了,转得有气无力。
语文课是连上两节的,下课铃响后,男生们受不得热,一股脑涌出去透气,池小池和他的新朋友跑去了刚开的小卖部,用一根老冰棍弥合了友谊,顺道给老王带了一瓶冰水回来。
年轻的小男生吃冰激凌都是大口大口的,咬、嚼、吞,好像身体里有一团急于扑灭的火。
老王坐在讲台边吓唬他们:“吃,吃,一会儿叫你们班主任看见,给大家一人买一根。”
一瓶冰水,正裹紧在老王湿漉漉的白毛巾里。
娄影无声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含了笑。
哪怕在看向自己手头正查询的资料时,他仍是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朱守成的儿子,工作极其光鲜,供职于一家著名的医药公司,现任医药销售经理。
根据这个公司在市面上的各项活动痕迹推算,这个医药公司可能准备在纽交所上市,并趁此为美国分公司输送一批新鲜血液和人才。
本来,朱守成的儿子朱知行已经打算提交赴美的工作申请,但因为老父突然“出事”,他考虑到父亲年事已高,只好放弃了这个机会。
娄影花了半天时间,对他们公司庞大的业务数据库进行了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