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停笔回头:“嗯。他说他车修好了,让帮试试性能。”
周又琴笑道:“还有理有据的,怎么,怕妈说你?”她直接开了门,边往外走边说,“你俩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顺路一起回个家而已,我能误会什么。快出来吃饭吧!”
又是快餐。
她要吃快餐,不如自己在学校附近吃啊?还有朋友一起呢。
苏安洗手坐到桌前,帮着理餐盒。
苏成阳坐在她对面,不苟言笑的样子:“青宥这孩子不错,你多跟他请教功课,别疯玩,拖人家后腿。”
他说一句,苏安应一句。
周又琴拍丈夫一下,轻嗔道:“行了,吃饭呢,别训她了,安安吃不胖都是因为你。”
苏成阳笑开,面对妻子,他总有无限温柔:“这不是一整天了,好容易见着孩子,就顺嘴说几句。吃饭,吃饭。”
盒饭的味儿就那样,油大,盐多,苏安吃了几口就觉腻,一盒饭,还没吃掉一半。
“我吃好了。”
周又琴劝她多吃点,不然熬不住,苏成阳却说:“又吃饼干了?跟你说了,饭前少吃零食,又不听,你看看,正经三餐饭吃不下了吧?”
“不吃就不吃吧,晚上别喊饿。快去洗澡做作业,高三了还这么散漫,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苏安垂头乖巧听训,苏成阳自己说得口干才放她走。
周又琴拿青菜在开水里涮着吃了几口,也放了筷子:“也不怪安安,这家的菜确实不太好吃。”
苏成阳忙凑到妻子跟前小声说:“那你要吃什么?灌汤包,还是水饺?我去买。”
周又琴推他:“行了,多麻烦。”
父母在餐桌上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苏安面无表情地收拾好自己跟前的饭盒和筷子,躲到卧室,拉开衣柜门,她慢慢抬头,轻轻摸着门背面贴着的乔一帆海报,慢慢靠上去,闭上眼。
冷冰冰的海报,却是她所有温暖的源泉。
门外苏成阳又催:“快点,你妈还等着洗呢。反正你们天天要穿校服,有什么好挑的。”
苏安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随便扯了套最上面的家居服:“就来。”
天热,苏安没吹头,只拿毛巾擦到半干,就开始写作业。
实验班的作业果然跟在艺体班时不一样,她做得相当吃力,不过两天,她就感觉到了绝望。
有一种距离,你看得见,却永远追不上,一如她和李青宥。
她抬头,却发现书桌上的可乐不见了,一愣,跑出门问:“爸,我桌上的可乐呢?”
苏成阳正在沙发上叠衣服,头也不抬:“哦,下午我起床的时候看到,口渴就喝掉了。不是我说你,你还在长身体,少喝点碳酸饮料,对骨头不好。”
苏安忍了又忍,下唇被咬得发白。
苏成阳没听见女儿的回音,抬头见她大半张脸藏在厚厚的学生头下转身回房间的小半张侧脸,顿时就不喜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生的这么个闷性子,成天阴沉沉的,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我是你爸,喝你罐可乐怎么了?还不是用我们的钱买的。”
周又琴刚巧从浴室里出来,叫停喋喋不休的丈夫:“行了,安安是大姑娘了,你拿她东西总得说一声吧?安安,你爸拿你什么东西了?”
苏成阳抢白:“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一听可乐。”说着顺手去接妻子手里的吹风机,准备给她吹头。
周又琴拿了大毛巾擦头发,顺势在丈夫身边坐下,对女儿笑着说:“安安,你爸拿你东西是他不对,该批评。你喜欢喝可乐,妈知道,过两天妈给你买一箱放着,不许你爸偷喝!”
后来的话被吹风机的声音笼住,听不真切,只断断续续飘来几个音符。苏成阳绷着脸不说话,却在周又琴身后盯了苏安几眼,像是在责备她的不懂事。
苏安对周又琴笑笑,表示自己领情,回房间,轻轻掩上门。
坐回桌前,翻开书本,只觉得所有字符都在乱跳。
她闭了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睁开眼,视线穿过大开的窗户窗帘,投到对面楼。
那里,亮着一盏她从小看到大的灯。
那盏灯下,有一个她从小到大都恨得牙痒痒的“别人家孩子”。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话苏安听过好几回,往常没有直观感受,今天算是见识了这句话的威力。
就在她腹诽着李青宥又假仙了的时候,门外吹风机的声音顿停,传来母亲周又琴的呼唤:“安安,青宥来找你,快出来。”
苏安讶然:他怎么来了?
起身出门,父母把人迎到了客厅里,见她出来,把水壶塞她怀里,叫她去烧水。
她抱着水壶,脚步一顿,又转到厨房里,找杯子,洗杯子,打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厨房出来,门外却没了父母的身影。
苏安一脸懵:人呢?
李青宥抬眼见她茫然的小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你爸妈说吃多了,下去散步。”忽然目光下落的时候,瞥见她穿着的薄透家居服,连忙移开目光。
吃多了?明明是周又琴对晚饭不满意,俩人跑出去吃夜宵吧。
她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好,水烧上,站在茶几对面:“什么事?”
李青宥埋头翻着背包,掩饰般清了清嗓:“咳,那什么,你坐啊,站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