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心下了然:六公主请出了旻王,旻王一出手,凭白占了弟救兄长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筠娘子费解,安公公布置时,口口声声道这是崇庆帝大寿大祀,百官和两位殿下的位置都布置妥当,唯独没有旻王!
旻王连个皇子的马车仪仗都没有,旻王是崇庆帝的禁忌,因尼姑案一事说是本朝的罪人也不为过,不尽早赶回封地就不错了!旻王二十年来没有回京一次,这一次大祀,他凭什么出场?
旻王就是来戴罪立功的!
筠娘子心下揣测:大皇子与二皇子马车并驾在前,因着旻王一来,后面的顺序便变了!旻王是皇子,君臣不同行,周内司按理说该位其后的!
那便成了旻王二选一了!
旻王为何又与周内司并驾?难道这两人是串通好了?
怎么可能?尼姑案一事,旻王的罪名都是周内司一手安上的!周内司花那么大精力逮旻王,是报私仇也!
旻王与周内司,不共戴天还差不多!
若旻王与周内司不合,这反倒说得通了。旻王明知有诈,却给周内司做了铁板钉钉的抉择!
旻王救其一,周内司就必须救另一个!
筠娘子是挠心挠肺的痒:旻王挺身相救的是他前方的二皇子!
这便说得通了,旻王终究向着一母所出的大皇子!助大皇子得了周内司,那便是得了皇储之位!
筠娘子差不多要呕血了!这个六公主,布的什么狗屁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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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凤宫这头,六公主兴起,让奚嬷嬷给她梳妆。奚嬷嬷卸了她的发髻,给她脱衣时,六公主悠悠道:“把本宫最好看的那件红色宫装拿过来,还有那盒胭脂。给本宫好好打扮,打扮到本宫欢喜为止。”
“六公主,这……这都亥时了?”
“本宫为明个父皇大寿提前准备呢。”六公主眼梢缠上缱绻的情意,不打扮的好看些,明个又怎么让周内司看上一眼?
“奴婢不明白,六公主把消息传给旻王殿下,意在何为?”奚嬷嬷一边梳头一边道。
“奚嬷嬷,你且看着点。本宫可向来只话说一半的,三皇兄可不知道这马车里除了皇兄皇嫂还有别人!本宫要是三皇兄,自然要救大皇兄了,大皇嫂肚里有皇孙,这般做法也是挑不出错的!二皇兄若是马车出事,最好栽死在里面!”六公主一脸狠厉,“二皇兄一个嫡皇子若是出了事,大皇兄与三皇兄同是庶子,指不准还能来场夺嫡呢!”
“果真是妙!”
“这有什么?当年惠妃的死,没少我母后的主意,这么好的报仇机会,三皇兄舍得放弃么?”
“可是二殿下才是六公主的嫡亲兄长……伤了王氏一脉,日后六公主的姻缘……”
“你懂什么?”六公主嗤笑,“本宫的姻缘,本宫自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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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净是宫女们的尖叫,伴随着驾车奴仆的惊恐声和大皇妃二皇妃的歇斯底里声,一片混乱。
有的人,注定要做这个英雄!
伴随着旻王的飞身而出,另一个绯红的身影也随之飞出。
有宫女哭叫:“是周内司!周内司大人!有救了!有救了!”如果真教这两辆马车出了事,她们可统统别想留命了!
本朝尚文不尚武,因此武状元非但没有多大名头,名头反倒冠到了周内司的头上!
文韬武略的周内司不亚于当朝的神话!
这个身影,为何与她魂牵梦萦的那个英雄重合起来?杨武娘飞上马车掐抛绣花蛇……她永世难忘!筠娘子已是泪满襟。
筠娘子瘫倒在石头上。
算了!
都算了!
周内司娶谁又何干?宋家没了指望便没了指望罢!武娘都没了,武娘是真真的抛弃她了!
她这般处心积虑在京城履步维艰……始终存着一丝念想,只要她进了这个圈子,总有一天能见武娘一面的!
一绛紫一绯红的两道身影跃上两匹疯马,勒住马。驾马的奴仆受不住马劲,栽滚到了斜坡下。
马车里的女子被颠的头晕目眩!
这声“是周内司”便是她们的曙光,这场阴谋的重头戏!
两人一手劈断疯马和马车的接绳,由着疯马奔向斜坡下!两人把马车往树上固定时,只见一车一个盛装的女子从车厢被颠了出来,或许也是被抛出来的,伴着大皇妃和二皇妃凄厉的呼叫!
这紧要关头,谁能看清女子是谁!
马车一固定,这个女子已经滚下了斜坡!
两道人影自然飞身抱住这个女子,免她粉身碎骨!
筠娘子只见绯红那人抱住这个女子,将其护在身下,一路碎石的滚下去。
直到——
直到绯红那人的后背被撞在一棵松树下,两人才停止了下滑!
好一出英雄救美!
筠娘子捂住胸口,杨武娘当时一身红裙,抱着她跳下牛车,落地时垫她身下。
武娘护她如斯,纵是同为女子,她亦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