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傅家会如何对付她,大概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到了傅正荣的母亲终于约见她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正荣的母亲,以前也不过是听宋传兴说过,他是这位舅母带大的,言语之间,亲近也有些敬畏。她对这样的贵妇人没太大兴趣,等到跟了傅正荣,日子得过且过,就更没想过还有见她的一天。
见面的地点是傅家大宅,上午阳光正好,茶艺师泡了醇香的乌龙茶后起身离开,傅夫人悠闲的喝着茶,好一会视线才落到她的身上。
“听很多人提起过你,原想着正荣什么时候正式带你回来呢,却没想到这么仓促就见了面。”傅夫人看起来不会超过五十岁,很难想象有了傅正荣这么大的儿子,可见保养得非常好,当然,她也很漂亮,哪怕这样的年纪了,坐在这里,仍旧美得如盛放的牡丹,高贵大方。她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如柳穿鱼想象中的尖刻,以至于她一时无言以对。
“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吗?”仔细端详了柳穿鱼一番,傅夫人才说,“本来正荣要和谁在一起,我都是没有意见的,老话怎么说的,儿大不由娘,和他拧着来,以他的性子,最后输的也肯定是我们当父母的人,既然这样,又何必呢。”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柳穿鱼愣了下,只听这么一段话,倒好像傅正荣的父母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可如果不反对,又何必找她来呢?
“你的情况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些,别怪我调查你,正荣想和什么人在一起,即便我们不反对,心里也总得有点准备。”傅夫人说,“你同学的母亲病得很重,如果再不进行换肾手术,恐怕透析也维持不了了。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换肾才能保命,这个我也听说了,我接受您帮助的话,条件是什么呢?”柳穿鱼苦笑,傅正荣从来不过问她的钱都花去了哪里,但这样的事情,其实根本瞒不住。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如果你真的爱正荣,其实我倒愿意让你当我的儿媳妇。”傅夫人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可惜,我这个儿子在生意场上那么精明,在感情上却很糊涂。这么些年,你真正爱的还是你的那位同学吧,这也难怪,十几岁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不看家庭,不问前途,喜欢一个人就是单纯的喜欢,单纯的爱,何况他还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为了他可以留在正荣身边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
“夫人是这么想的吗?”柳穿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也看着自己面前茶杯里渺渺的水汽。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事实如此。不然你们前段时间为什么分开?你都怀孕了,为什么宁可流掉孩子也不和正荣说?”傅夫人仍旧是柔声细语的说,“我也是女人,知道一个女人真的很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能生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何况正荣年纪也不小了,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想过给他生个孩子?”
柳穿鱼霍然抬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傅家神通广大到连这样的事情都查得出,那个孩子是她心里的伤疤,她只想深深的藏起来,却不想会被人毫不留情的翻开,戳得鲜血淋漓。
“这些正荣都不知道吧?”傅夫人看着她,眼神仍旧平静而温和,“他也不知道,你连他的孩子都不要了,为什么忽然又会回到他的身边吧?你同学的母亲病情加重,需要更多的医药费用,即便你换了工作,收入翻倍增加了,仅凭你自己的力量还是负担不起,何况他的姐姐现在无所事事,也在用你的钱维持生活。这就是你回到正荣身边的真正原因吧?”
柳穿鱼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全都凝固了,她要用好大的力气才慢慢的说,“我好想真的有很多小辫子被夫人捏在手里,所以,您的决定,您还是直说吧。”
“不是我的决定,是你的决定。”傅夫人淡淡的微笑,“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同学的母亲这个月就可以接受换肾手术,术后我还会一次性提供一笔基金,供她以后服用抗排斥和各类营养药物。至于他的姐姐,也可以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他马上要出来了吧,以后要靠什么为生?你们自己将来开家小店怎么样?是餐饮还是超市你们可以自己选,规模虽然不能很大,但足够衣食无忧。”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柳穿鱼觉得自己没办法在这栋华美的大宅里继续待下去了,虽然这里无处不精致,可是却带着厚重的压迫感,和宋家一样,让她窒息。
“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的帮助,正荣明天就回来了,你们可以选择一起来面对这些事情。”傅夫人说,“傅家并不是只有我们一房,他的几个叔叔都还年富力强,这次的新闻能爆出来,据我所知,背后就有他们在推波助澜。一个大集团的决策者,有太多的绯闻总会影响他的公众形象,当然,凭他的能力,这些个危机很快就能一一化解。不过,你的事情也难免被翻检出来,作为父母,我们对你可以不否定,但也不会肯定,只会把我们所知的一切摆在正荣面前,让他自己选择,如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你,自然,我所为你提供的这些帮助,他也一样可以帮你做到,这样也算皆大欢喜不是吗?”
柳穿鱼长久的说不出话来,她在来之前,已经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到了,她离开傅正荣,从此远离他的生活,她本来就是他不该遇到的意外,这样也算是各归各位。何况如今傅家摆在她面前的条件,还超乎想象的优渥,她应该知足的,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好像有一把刀架在上面,硬生生要将它剜出来一样,疼得浑身发抖,疼得冷汗直冒。
她深深的吸气,再吸气,摇摇晃晃的起身,总算还记得告辞,“在正荣回来之前,你的决定我们都接受。”傅夫人摇了铃,穿着制服的保姆出来送客,她听见她这样说了一句。
只是她并没有那么长的考虑时间,她还没有走出傅家大宅,手机已经急促的响了起来,故乡的区号,她咬着牙接通了,田文沅哭天抢地的问她有没有办法筹到四十万,因为医生透露等到了合适的肾源,而田文宇的母亲昏迷了,如果不尽快手术,这次就有生命危险。
柳穿鱼握着手机站在太阳底下,想着阳光那么足,为什么却照不到她的心底?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星半点的温暖?或许这就是命,幸福就在不远处,可她注定就是走不完这短短的一段路。
飞一般的沿着原路跑回去,在傅夫人向壶中注入第三次滚水的时候,她推开了客厅的大门,“安排手术吧,立刻,马上!”她大声说着,声音回荡在客厅当中。
“可以,你呢?”傅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取了必需品,下午就坐火车回去。”柳穿鱼没有再迟疑。
“我会安排人给你定票,还是机票吧,你坐我的车去取东西吧。”傅夫人说完,拿起话机,拨了号码,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