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找点东西吃,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这地方有很多沼泽。”说罢,提起他的长刀就奔了出去,脚步都有些乱。
不过,禾蓝没有注意到。她按住还有些痛的肩头,心里闷闷的。
不知道阿潜怎么样了?
禾蓝对着外面漫天的大雨深深叹了口气。
雨林里。
两旁的灌木幽深,荆棘丛遍地都是。在大雨的冲刷下,视野里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不清。谢明珂跑了几步,扶着一棵铁杉微微喘气。
他白净的脸上有些细密的汗,神色还有些恍然。
这样的大雨,是不可能找得到食物的,光线不好,果子都难找。他却就这么出来了,无非是心虚而已。再对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干出什么来。
他扶着额头,有些茫然地望着雷雨阵阵的天空发呆。撕开她衣襟的时候,脑海里一刹那间像劈过一道闪电,雪白的肩头照得人双目都痛,少年生平第一次接触到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正在心底滋生、发芽。
他捂住胸口,双眼通红,为自己那一刻闪过的龌龊念头而暗暗痛恨。
不可能的!
太荒谬了!
他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回去之后,禾蓝已经睡着了,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容颜静谧。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还紧紧蹙着,不过因为劳累,气息微弱,整个人打不起一点精神,陷入在昏迷里。
谢明珂对着她看了会儿,慢慢伸出手,扣住了她的喉咙。禾蓝不安地动了动,眼皮都颤了颤,他加大了手劲,看着她挣扎着踢了踢脚,恨不得马上扼死她,少去这层忧患。
最后,他却恐惧一般陡然放开了她,猛然后退了几步,后怕地别过头。他拿起随身的刀,踉跄几步到了洞口,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发现自己对她有这种隐晦而微妙的感情,和他对别人那种无所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刀柄在手里慢慢收紧。
其实她死不死对他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他。何况,他还需要她帮她打开那个地方,找到那些东西。
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面无表情地收紧了刀,对着冷风站了许久。进洞的时候,禾蓝已经醒了,看着他湿透的衣服,不由问道,“你出去多久了?”
她往外面望了望,天边已经发白,雨势也渐渐止住了。
他这是出去淋了多久?
“没什么。”谢明珂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淡泊清冷的样子,随便找了块岩石坐下来,安静地编织着手里的竹蜻蜓。不过,他今天折地特别多,一只一只从手里滑落下来,仿佛心里有什么不安,急于用这种方式来抚平心底深处的躁动和彷徨。
“你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对。”禾蓝看着他说。
“没事,就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一直看不清。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心里这些奇怪的感觉,望着手里的竹蜻蜓发了会儿呆。
以前杀人的时候,就算满手都是血,他也没什么感觉。那些人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恶毒的诅咒,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空气而已。在他的世界里,见惯了鲜血,所以那些就不算什么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世上有种东西能让人恐惧。
习惯的东西,人自然见惯不惯,而自己陌生的东西,总是彷徨无助。
这在外人听来几乎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就在他身上上演。
吃过果子果腹后,两人重新上了路。因为禾蓝的脚伤还没好,他就俯下♀身来背她。
他的脚步很快,走了几个小时,步子一点也没有慢下来,看着单薄的身子,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都很匀称,耐力充足。背着她走了一个上午,他也没有一点喘气。
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镇上都是些低矮的民舍,清一色的灰绿色砖瓦房。谢明珂敲响了一户人家,年迈的老妇人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
屋子里只有三间房,门也没有,只用几块破旧的缎面蓝布遮住。
谢明珂进了老妇人给他们空出的内间,把禾蓝放上去,俯身摘下了她的鞋子。虽然简单处理过,经过连日的雨天和跋涉,伤口还是有些发炎了。
老妇人拿了药进来递给他,“我家豆子之前当过兵,这是受伤时用剩的,赶紧给她敷上吧。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谢明珂想了想,道,“我们出去拾谷物,遇到了一支独立军,出了点意外。”
老妇人看了禾蓝一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地方的军队,大多是没什么纪律的私兵,看到个漂亮的姑娘,就像苍蝇一样一窝蜂涌上去。她又出去给他们拿了食物,就退了出去。谢明珂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什么地方了,也不辩解。
禾蓝有些为难。
一间房,两个人,怎么睡?
虽然她之前和他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至少是隔着一面布的。
谢明珂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道,“你睡床吧。”
“那你呢?”
他用行动告诉了她——出去找了根绳子后,利落地悬在房梁间,借着墙面攀了上去。禾蓝看着绳子在面前晃来晃去,再看他稳稳地睡在上面,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有人的平衡感这么好的?
心里这么想,她铺好被子后就爬上了床。
夜晚来得很快。
禾蓝入睡也很快,两手缩在被子里,扒拉着被角一直盖到脖子,睡着后还会努努嘴,静谧的脸颊让人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宁静感。仿佛可以忘记杀戮,想起温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