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桐表情瞬变,走到床边,伸手用力掐了一下敬春肉肉的小胳膊,把敬春掐醒过来,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你干什么啊。”俞晨看着沈晓桐,一惊。
在沈敬春的哭声中,杨兰从门外跑进来抱起小肉坨对着沈晓桐就是一顿训斥,俞晨连忙对杨兰说道:“阿姨,她可能是饿了。”
杨兰看到俞晨也在,稍微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匡抚着小肉坨出了房间。
俞晨正考虑着要不要让许临上楼,没想到客厅的门已经被石英打开,俞达忠领着许临进了家。
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沈晓桐和俞晨,俞达忠责怪她们:“你们都是同班同学吧,还都是同龄人,怎么不主动请许临上来吃饭?”
俞晨是真没想到俞达忠会主动把许临领上楼,瞬间气炸,大声说道:“爸!我们这是属于家庭聚会!你怎么把他带上来了!”
俞达忠瞪了俞晨一眼,警告道:“都是同班同学,态度不要这么恶劣!”
“你…你…你太过分了你…”俞晨一连说出四个“你”,话都说不连贯了。
沈晓桐内心五味杂陈,翻江倒海……因为她发现许临的目光竟然一直在俞晨脸上。
石英和杨兰端菜上桌,有红烧狮子头、清蒸桂鱼、香辣花蟹、麻婆豆腐、清炖老鸭汤、芹菜炒牛肉、酱炒里脊肉…俞晨发现这些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对许临的厌恶稍稍平息。
她按照礼数为客人添饭,杨兰笑着夸道:“我要有俞晨这么个乖女儿就好了。”
沈晓桐在一旁冷着脸。
许临冷淡地坐在一旁,照样不跟周围人打招呼,对沈晓桐的父母连个“叔叔阿姨”也没喊出口。
席间,石英对沈大勇和杨兰介绍道:“这个许临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年级第一呢,功课门门满分。”
沈晓桐怼道:“他们都没去过家长会,怎么会知道年级第一是谁…”
沈大勇面色尴尬地笑笑,接茬道:“工地的活儿太忙,我确实没参加过晓桐的家长会…晓桐这孩子…杨兰要去她又不让….”
大人说着话,许临闷头大口扒饭,大筷夹菜,俞晨瞪着他,心想:“这家伙真没家教,饿鬼投胎么?”
石英不断夹菜到许临碗里,看到他胃口大开,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许临,你不对晓桐的爸爸妈妈打声招呼吗?”
许临抬起头,眼眸低垂,不走心地对沈大勇和杨兰喊道:“叔叔阿姨好。”
俞达忠在一旁打呵呵:“这孩子,光顾着吃了…..”
俞晨和许临的筷子同时夹住最后一块红烧狮子头,石英看到,连忙打了一下俞晨的筷子,“怎么能和客人抢菜?”
“他是哪门子客人啊…”俞晨委屈地收回筷子。
那块狮子头一直留到最后,许临没有再去夹,被沈大勇扫尾吃掉了。
吃完饭,杨兰帮助石英收拾碗筷,俞晨和俞达忠在电视机前打起了魂斗罗,狠狠对着老俞一踢一个准,老俞打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许临坐在沙发上望着这对一个打得瞪眼一个打得亢奋的父女。
沈晓桐的目光在经意和不经意间回转,不时看看许临,又不时看看俞晨,内心的嫉妒和猜疑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牢牢吸着她所有的思维。
石英和杨兰收拾完厨房出来,许临走到放在客厅电视柜旁的钢琴边,问石英可不可以弹,石英一边擦着饭桌,一边说当然可以。
许临掀开帘布坐到琴凳上,打开琴盖,一串优美的音符响起。
俞晨放下游戏手柄,愣愣地望着许临修长的手指灵动地翻飞于黑白琴键之间。
那是一首斯卡拉蒂的《d大调奏鸣曲》,俞晨惊讶于这个上课养蜈蚣睡觉、跑个三千米都会跑得气喘吁吁的人,怎么能够如此优雅地和琴键碰触出这些美妙的旋律。
继而是肖邦的《f小调练习曲》
最后是肖邦的《辉煌的大圆舞曲》。
直到许临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在场的人都在安静地倾听。
沈晓桐除了倾听,又似乎在沉思,眼眸下亮晶晶的,就像雨后阳光下的露珠,湿润、晶莹,看起来却又有点悲伤。
许临弹完,站起身,对石英说道:“这个琴不错,果然是德国的老牌子。”
“你知道舒密尔?”石英此时的思绪似乎还沉浸在琴声中,许临的问话这才让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弹完了。
“我原来的钢琴也是这个牌子,但是后来父亲出事,钢琴被卖掉了。”许临面无表情地说道。
石英的心里一阵惋惜难过,说道:“你如果想要弹琴的话,随时可以上来弹。”
“谢谢石阿姨。”
俞晨洞察石英看许临的眼神,内心瞬间被猜疑缠绕,强烈感觉到许临是在通过炫耀琴技来故意博取父母的欣赏和同情。
方才打魂斗罗打得皱脸的俞达忠,居然在俞晨无助又悲哀的时刻又捅了她一刀,呵呵笑道:“这架钢琴自从买回来,我们家俞晨跟老师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放弃了。”
俞晨瞬间黑脸,终于忍不住朝俞达忠怒吼:“俞达忠!你不要太过分了!”
吼完,冲进房间摔上房门。
“这孩子…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别介意。”石英习惯了俞晨的“爆炸”,笑着替她圆场。
“哦,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这时沈大勇站起身,对俞达忠和石英两口子提出告辞。
俞晨坐在书桌前,回想俞达忠和石英看许临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满意又满足…
她怒火中烧,用圆珠笔不停往练习本上勾描着“死变态“三个字,直到整张纸都被她划穿。
……
教师办公室,俞晨站在办公桌前被高老师破口大骂,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的月考成绩全班垫底,年级两百名开外,这是007班出现的最糟糕的成绩,普通班有些师生传言007的师资也就那样,遇不到好的生源,教学水平也就一般。
二是因为家里请客的那天晚上,俞晨气得整晚没睡着,第二天糊里糊涂把勾描着“许临是个死变态”的作业本交了上去,数学老师看得那个气呀,只差没拎着俞晨的衣领子去教导主任那儿告状,还好被高老师拦住了。
这次全班垫底的月考成绩,却是俞晨上中学以来拿到的最高分数,在原来的学校根本不敢盼着数理化能及格,这次居然及格了,她想了想原因,确定是平时许临让她转交给沈晓桐的那些草稿纸起的作用。
怂着肩膀,半开心半郁闷地回到教室,一旁的女书生们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鼓励道:“再接再厉!月考就像月经,每个月总要痛那么一次。”
此时,沈晓桐情绪低迷地坐在座位上,这一次月考对她的打击很大,全班倒数第五,比上次又倒退了。
最让她沮丧的是,这次俞晨的语文和英语居然能比她考得好,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发奋苦读的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人超过。
如同…
那天从俞晨家下楼,她跟许临说了俞晨传他杀猫的事情,挑拨道:“我知道你在学校对面那家宠物诊所打工….杀猫这种事情你是做不出来的….俞晨那种脑袋少根筋的人,怎么会了解你?”
许临抬眸直视她,脸上的平淡和冷漠让沈晓桐就像是看到冰块里的纹路,清晰而僵硬。
他对沈晓桐说道:“俞晨怎样理解她所看到的东西,那是她的事,但是她不了解我,并不表示她脑袋就少根筋。”
说完,他关上红木门,门扇过的那阵风,带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就像耳光一样扇在沈晓桐的脸上。
她的内心产生周而复始地询问,“凭什么,俞晨总是要空降在我的世界….”
早上课间,俞晨走到学校角落一处垃圾箱扔牛奶空盒,发现一只脏脏的橘猫躺在垃圾箱边,肚子鼓胀,喘着粗气。
她蹲**,刚要伸手去摸,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别摸,它肚子里是肿瘤。”
俞晨抬起头,见到斜靠在垃圾箱旁边围墙上揣兜站着的许临。
“你不会是对这只猫有兴趣吧!我告诉你,你敢动它试试!”她情绪激动地狠狠威胁。
阳光下,许临走到俞晨身边,眼里带着邪煞与玩味:“我就是要挖开它的肚子看一看”
俞晨俯身把猫抱到怀里,转身逃开。
许临眯起眼睛,笑看她逃开的身影,脸上浮现出柔和与暖意。
为了把这只身子沉重的橘猫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逃课了,花了一节数学课的时间,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给猫咪找地方,想着把它安置在隐蔽的地方。
她是多想把它带回家,可是父母都是不赞成养宠物的人,何况现在楼下还住了一个死变态….
中午放学,校门前的学生熙熙攘攘,大部分学生都是中午留校,石英当初听从俞达忠的决定租住林城医院宿舍,也主要是考虑到让俞晨中午也能回家,省得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外再去碰什么演唱会。
许临走在前面,俞晨小心翼翼地走在他的斜对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那只脏兮兮的、四肢干瘦、肚子却朝下凸起的橘猫出现,正和其他流浪猫争抢马路对面饭馆前下水道盖子上的一条没吃完的青椒鲤鱼。
这时,一辆往饭馆送菜的小货车倒车,司机按了几声喇叭,猫咪们散开,那只可怜的橘猫却没不躲闪,被卷入车轮下。
司机下车,朝着溅了猫血的轮底看了看,骂道:“真他妈晦气!”,回到车上握着方向盘调头,货车离开。
橘猫横躺在坡路上,头上全是血。
俞晨捂着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到前面的许临朝着那只猫跑过去,慌忙跟上。
她伸出双臂挡在橘猫前面,朝许临大声吼道:“你要干什么!?给它收尸吗!”
转过头,却又被猫咪血淋淋的头颅吓到,根本不敢靠近,更不敢触摸。
“你让开。”许临的面色冷淡,语气里却带着迫切,以及和年龄不符的威严。
“我告诉你!你别想碰它!”
俞晨既悲伤又害怕。
许临的目光透过声嘶力竭的俞晨,望向她身后,看到猫肚子还在起伏。
他跨步上前用力推开了俞晨,跑到橘猫面前,蹲下伸手触摸橘猫的肚皮,脱**上的校服,裹着猫一把抱起,朝前奔去。
俞晨惊呆……
爱好是解剖、在他家客厅看到的那些标本……
她只能紧随其后,心想如果他敢解剖这只猫,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