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王晞整天在店铺监督装修,下午到俞晨的住处蹭饭吃,俞晨做了一个蘑菇三鲜汤,王晞喜欢海鲜,她就特意在里面放了一些蛤蜊,又炒了个肉沫麻婆豆腐,凉拌了一道土豆丝。

俞晨的手艺在王晞这里很受用,吃了不少,吃完又哼哼俞晨会让她变胖。

哼哼归哼哼,王晞吃得胃撑,倚靠在椅子上用纸巾擦着嘴说道:“上次我在电话里急躁了一点…对不住啊,我会帮你留意男人的,只是这世上好男人不多,坏男人也不多,留下的只是像曹兰平这样自私中庸的…这样的男人你又应付不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店里装修得差不多,下个星期就可以正式开业了,你要来哦。”

“这么快,不晾晾的吗?听说那些装修材料会致癌。”

“不赶紧开业这不浪费我租金?这份钱是我老爸专门给我创业的,我得做出点业绩给他看看。”王晞干劲十足的样子,让俞晨想到田野上长的油菜花。

“嗯,那要不要我过去帮帮你?我这儿休假了反正也没事做。”

“你不想出去旅游吗?到哪儿散散心呗。”王晞提议。

“你陪我去吗?”俞晨巴巴看着她。

“我这要开店了,拿什么时间陪你?”王晞眯眼看她,就像《夏目友人帐》里的猫咪老师。

俞晨又想到杨禹鲲,用舌尖舔了舔下嘴唇,将鬓边的头发掖到了脑后。

夜晚,城市稍稍安静下来,王晞在俞晨的床上沉沉入睡。

俞晨洗漱完,如往常般吞下抗抑郁药,不由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指不断摩搓手机背面,犹豫半晌,看见现在时间只有十点半,鼓起勇气打了杨禹鲲的电话,想要告诉他,其实自己这段时间都在休假,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出去旅游…

一声、两声、三声,直到手机里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响起。

俞晨这才回想起,杨禹鲲提醒过她,这两个月都不在北京……

人不在北京,这个手机号也就不用了吗?

挂断电话,又有些后悔今天应该当即给杨禹鲲答案,对他说可以试一试…

…….

许临做了一天手术,晚上开着那辆脏得已经黑乌乌的昂科雷赶到昌平的疗养院,没有见常青,而是去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碍于江文涛的面子,只能在办公室等着。

许临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薄棉夹克搭上牛仔裤,脚上照样是套着一双蓝百花的“北京老布鞋”。

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右眼从内双变成了单眼皮,下巴上隐隐可见未剃尽的胡渣。

院长还没来得及客套,许临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骨头形状的u盘放在院长面前的桌上,说道:“你们强行给常青喂药的画面已经录进去了。”

对方呆住了。

他接着说:“我不想跟你们计较这件事,但是我要给常青办转院,只要你们不跟江文涛打报告就行,我知道自从常青住进这里,他没有来探望过。院长,这样做可以吗?”

“好吧。”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一周后,王晞的“两两”咖啡馆开张。

俞晨把两只从救助站领回的猫咪带到咖啡店,一只胖加菲、一只瘦小白,王晞抚摸猫咪,感叹道:“长得这么可爱也会被遗弃。”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摸着两只猫咪的脑袋,俞晨给它们套上有信号的颈环,生怕它们乱跑。

王晞蹲下,对着正埋头在猫罐头里不可自拔的胖加菲和瘦小白说道:“所以我们要把可爱转换为生产力。你们今天对待客人可要卖力一点,不然以后不给你们吃猫罐头了,改吃咸菜!‘’

两只猫咪像是听懂了一样,从猫罐头里抬起头瞪着王晞。

“万恶的资本家。”俞晨叨叨念道,戴上“两两”的围裙,被王晞拉着到门外一起招揽生意。

吴韩和许临一起从地铁口出来,许临的车今天限号,这段日子给常青找养老院的事情占用了他几乎所有的闲暇。

在吴韩的协助下,终于在昨晚把常青顺利送往社区养老院。

图着丰侨公寓离医院近,吴韩在许临家的客房又蹭了一晚,两人尽早一起出家门。

许临的步伐疾风一般,和他在医院病房过道上的步伐是一致的。

还没睡饱的吴韩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忽然看见马路对面有家咖啡店开张,没话找话地说:“又开了一家咖啡店,哪天去尝尝。”

许临随着吴韩的目光一眼望过去,看到正穿着工服在路边对上班族发传单的俞晨。

他缓下了步子,支使吴韩道:“你过去拿一张单子。”

“嗯?”吴韩没反应过来。

“咖啡店的宣传单,方便叫外卖。”许临重复。

“哦…哦。”吴韩郁闷许临怎么会对叫外卖这种事情上心。

他顺着斑马线穿过马路,对正在发传单的王晞说道:“大姐,给我一张呗。”

王晞转过身,瞄了一眼满脸褶子的吴韩,当即不高兴了,“你叫谁大姐?”

“叫你小姐你爱听?” 吴韩也不示弱。

王晞虽然戴着“两两”围裙,却套着一双过膝高跟靴,灰色裤袜把一双细长的腿勒得更加紧实了、橙红色羊皮衣搭配紧身灰白格子裙,怎么看也不像打工小妹。

俞晨看王晞和吴韩不对付,对王晞小声皱眉道:“这是你的潜在客户!…”

转而,笑容满面,眼眉弯弯地将传单双手呈给吴韩。

“这还差不多。”吴韩没好气地扯过传单看了看。

俞晨微微弯腰道:“先生不好意思,请拿好,以后多多光顾我们小店。”

“行吧…还没见过哪个发传单的脾气这么暴……”吴韩咕哝着走人。

许临站在马路对面,停下匆忙的脚步,目光聚集在俞晨身上,久久不愿移开。

中午许临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拿上行李箱,打车直接去了机场,今天他要亲自前往上海联系心脏捐赠的事宜。

一个在车祸中脑死亡的年轻小伙,家属早上终于同意器官捐赠,已做血型、交叉配型、组织配型和群体反应抗体(pra)四项基本检验。

即将接受这颗心脏的心衰病患身份特殊,属于军队高官,同远医院的领导高度重视,院长和副院长纷纷关问。

为了让各位院长放心,邢建国和许临只能亲自前往上海的医院查证供体的各项指数,甚至身高、体重和肺活量都要考虑在内。

许临在候机厅见到邢建国,邢建国对他交代道:“这次去上海除了联系心脏的事情,还要去专门见一下思林集团的副总裁杨禹鲲,罗院长特别嘱咐的。”

“是关于国际心脏中心的的事情吗?他们捐赠医疗设备也是为了这个吧。”

邢建国点点头,“改制文件下来了,思林是主要合作方,听说要入股25%,投资80多个亿,可能以后开全员大会都少不了他们的人。”

许临坐在位子上低头专注划拉着手里的平板,漫不经心问道:“公立医院实质上只能是非营利性机构,他们为什么投这么多钱?考虑过投资回报吗?”

邢建国笑道:“挖一挖这些富豪的钱也不见得是坏事,反正他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等亏了本,政府再返回来兜底。”

“恐怕没有这样简单吧…”

邢建国脸色一凝,不再说话。

许临也不再询问下去,拿着电子笔在平板上描绘出那个女人的脸型轮廓,现在只差鼻子和嘴。

上海,沪华庄园。

如同名字一样,地方低调而奢华,藏于一个环境清幽、绿林环绕的高端住宅小区内,小区旁边就是苏州河。

许临和邢建国在中山医院考察完供体后,马不停蹄坐出租车赶往,司机在周围绕了半天才找到正门。

餐厅正中是一个纯红木舞台,邢建国笑称:“我们现在脚下踩的地砖据说是蓝宝石的原矿,就像是踩着人民币一样。”

“既然是“据说”,那就代表很难考证,说不定只是老板吹出的幌子。”许临盯着地上整齐的缝隙说道。

餐厅建筑曾经是清末一个富家子弟的私人老宅,他们所在的包间里摆放着长条形香樟木餐桌,两端距离十多米,中间五把真皮圆七孔椅子,除了墙上挂着一幅纯手工雕刻的《清明上河图》,其余家具都是欧式风格的实木浮雕,窗帘、窗户以及椅子上的花纹设计极为细致考究,纹理对称,严丝合缝。

邢建国四周看看,戏言道:“看起来还真像是清末八国联军围城时,城中富豪的宅内图景。”

许临盯着椅子上的圆形七孔,漫不经心说起完全不想干的事情,“前段时间做了一台手术,病人在地方医院装的七个支架一下就坏掉了六个,我的意见是做搭桥,杜主任的意见是把病人介绍到心内,六个支架全换成进口,病人家属最终听了杜主任的话,谁知手术以后没多久病人就心梗过世了,家属欠了很多债,哭喊着要告医院…。”

邢建国脸上露出疑惑,听不懂许临说这些话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杜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我旁边,这严重打扰到了我工作。”他平淡说道。

“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邢建国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学生的某些方面果然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古怪。

包间的门被打开,领班身穿紫红色绿花条纹旗袍、脚上蹬着十三厘米绿色绸缎高跟鞋出现,站到门边对着外面的客人躬身道:“杨总,您的客人已经到齐。”

西装笔挺,头发后梳的杨禹鲲随之出现,领班一直走到香樟木餐桌靠里一端正中间的座位,为杨禹鲲抽出圆七孔椅子,接过他手上的公文包,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从抽屉里取出绿色绸缎盖住遮尘。

“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谢谢。”

许临没抬头,一只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一只手还在划拉平板, 。

领班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杨禹鲲走到邢建国面前伸出手,净黑的眼珠被笑意渲染,“邢主任,您在医学界被尊称为“第一刀”,久闻大名啊,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邢建国连忙起身寒暄,“杨总年轻有为,高抬我了。”

许临抬起头,冷冷打量了杨禹鲲一眼。

杨禹鲲也看了许临一眼,没有再对许临伸手。

邢建国感到有些疑惑,总觉得许临和杨禹鲲像是相识已久。

“我的习惯是与人首次见面,不谈公事,这里主攻粤菜系,还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杨禹鲲回到主人席位坐下,弓着手腕说道。

一瞬的注目,许临已然从杨禹鲲眼里,读到了许多…。

请客请到科室主任这一层次,他应该是把上级领导的关系网走得差不多了。

单独宴请,证明以后在国际心脏中心成立后,确有心外管理方面的事宜需要科室主任与集团高层合作,那会是什么事情呢?很可能会和医疗仪器有关吧,瓣膜、支架甚至人工心脏等等这些高端材料的研发费用和定价决策是不是会在中心成立后脱离监管,变为独立运营…。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病人的选择范围会越来越狭窄,同远医院囊括了国内大多数优秀的心血管专家,成立心脏中心之后,最优秀的医疗人员只能和指定品牌的仪器捆绑,这会变相掠夺穷困甚至中产阶级接受优等医疗的权利。

由同远医院这样的三甲公立领头成立心脏中心,初衷是为了引入社会资本减轻政府负担,期望企业能秉持长期回报型的愿景去经营医院。

可是短期获利是国内企业经营者的通性。

受害的,最终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