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阵冷笑,不慌不忙的甩动起手中的麈尾。
“小主子,瞧瞧这把胡子,够不够长,够不够多?随意拽,薅秃了亦无妨!”
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手停了下来,盯着那蓬松兽毛,乌黑的眸子亮晶晶。
余公公趁机道:“来,咱家抱。”
就在周太傅以为即将失宠,其他两人围观取乐时,小太子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并未因此投入余四的怀抱,而是一手依旧攥着长须,另一手探出,同时抓住了麈尾的尖儿。
两样,皆不愿舍弃。
众人均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
“好一个心大的小娃儿!”周太傅赞道。
苏迎春与卞大人谈完事,走近一见此景,顿时哭笑不得。
“致儿,不可。”轻拍小包子的手,“太失礼了。”
她很爱儿子,却不宠溺娇惯。
也不会因为年纪幼小,就恣意纵容。
她想,这是身为母后,该教的品德。
“啊呜。”小太子乖巧的回到母亲怀里,哼唧一声。
“各位大人,先行告退。”
“恭送皇后娘娘。”几人面露遗憾,依依不舍。
窈窕身姿刚跨出殿门,一抹颀长的身影一晃,亦消失于门外。
“咦,皇上呢?”不知谁问了句。
蓦然回首,龙椅空荡荡的。
“娘娘。”珠夏候在轿边,打起帘子。
她护住儿子的后脑勺,钻入宫轿,未等坐稳,另一人跟着闯进。
轿内静默一瞬,小太子对着熟悉的男人,主动“啊”了一声。
引得那双桃花眼泛起委屈:
“朕,许久不曾抱过致儿了。”
她闲闲道:“臣妾并未阻止您与皇儿亲近。”
“你们不回内殿。”哀怨的补上一句,“十六日了。”
她差点笑出声,敢情他一天天数着呢。
男人似乎有点疲累,垂下眼睑,低低道:
“囡囡,你在逼我。”
她心一软,默默的把小包子递了过去。
他愣了愣,稳稳的托住儿子。
与在周太傅怀里时直挺着背不同,充满奶香味的小身子偎依进宽阔胸膛,全然放松的姿态。
小娃儿清楚得很,这是父皇,世上最心安的人之一。
黑眸染上暖色,他轻轻的揉了揉小脑袋。
在上书房玩了半晌,困顿来袭,嫣红的小嘴儿张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细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一只小手攥紧衣襟,就这么趴着闭上了眼。
“殿下,不想要个女儿吗?”她柔柔的笑道。
若非态度决绝,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
他抿着唇角,静默不语,稍稍放松了手臂,让小太子睡得舒服些。
当宫轿拐过红墙,喃喃道:
“想要的。”
她明白,这一句,等于松了口。
心思缜密的男人,摇摆不定了十几日,定是煎熬的。
其实她才是那个坏人,利用他的宠爱,让他不得不妥协。
微微倾身,凑上前,轻吻他的唇角。
“谢谢你。”
他扬起眼睫,眸色迷蒙。
“总是要求我坚强,又回回想护得滴水不漏,很矛盾呢。”她笑叹着,“别害怕,我真的一点也不脆弱,至少有你在身旁,敢于面对任何困境,我喜欢殿下,希望能给你带来更多至亲的骨血,让后宫更加热闹。”
“更何况,以我的体质,下一回老天眷顾,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何必在此妄加忧虑呢,真有了,彼时做好万全之策便是。”她蹲在男人膝边,仰着清丽的小脸,略有羞涩道,“是药三分毒,按殿下的需求……打算让我日日服药吗?”
他语窒,这点,倒是没想过。
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隔着薄薄衣袍,划拨他的胸口,眸色无辜且魅惑:
“亦或说,你想……忍着?”
他单臂托着儿子,空出一手捉住那只作乱的柔荑,哑声道:
“这些花样,都跟谁学的?”
之前蒙眼时,还会轻咬他的喉结……
到底是谁,教坏了他单纯的小兔子。
她不答反问:“是不喜欢吗?”
绝对不能出卖表姐,否则,五王爷得遭殃。
他缓了缓激荡的气血,握着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拎,带坐至膝头。
右边是睡得香甜的麟儿,左边是软软的娇妻。
他怅然道:“行吧,说好了,下一个,是女儿。”
“……”
谁跟他说好了?这种事,最好她能决定。
但唯我独尊的男人,连着十几日饱受打击,有些脆弱,她只得顺着毛抚摸。
“恩恩,十之八九是女儿。”
“不,只要女儿。”
“小包子还我。”
“……十之八九,亦可。”
宫轿平缓的前行,珠夏随在一旁,听着轿内隐约传出的对话,捂唇偷笑。
看来,帝后的冷战结束了。
皇城内,繁花似锦,春意盎然,微风中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暖香。
孟夏,将至。
这天早朝,余公公立于高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梦家女为端敏郡主,赐予后梁王为妃,一来为成佳人之美,二来为两国连谊,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两国,咸使闻之,钦此。”
群臣哗然,礼部与钦天监相关官员齐齐出列,躬身道:
“臣等,领旨,定不负圣恩。”
下了朝,三三两两的聚着,显然大家有了新的共同话题。
“这梦家女,什么来头?”
纷纷摇首:“不清楚,反正并非王侯将相之后。”
张侍郎拢着衣袖,提出质疑:“送一普通女子去后梁,所谓何意?”
“这正是皇上的英明之处。”韩御史踱步路过,幽幽道,“以联姻稳固交好,皇室近亲却不拿捏于外邦之手,此乃百利而无一害。”
众人附和:“皇上圣明!”
“只苦了那女子,背井离乡。”张侍郎感慨。
“哎,总得有人付出,大祁史上,端敏郡主也算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论旁人如何热议,这门婚事算定下了。
几方均获得了想要的利益,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