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梯的确极长,修士总是惯于御风、遁行,甚至足踏法宝、乘坐灵禽灵兽,平日里一举一动,俱是不能离了灵气、真元,这时忽然只能如凡人一般凭借肉身行动,就难免比寻常更为辛苦。
常言道:有情饮水饱。
徐子青有师兄相伴,便是堪称如此,行起路来,就比其余人等迟钝几分。而云冽何等意志?从前于剑洞中动辄苦修数年,忍受罡风侵袭,这区区肉身上的劳累,于他而言还当真算不得什么。
一时间他们师兄弟两个并行如故,意态十分自在。
前头有三个台阶,最前头的金丹真人似乎有些不济,他为能最先进入白玉宫殿,正是在苦苦支撑,但脚步仍是渐渐慢了下来。
后头紧跟的化元修士更为不济,那金丹真人一时不慎身子微晃,整个人竟是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是碰撞在那化元修士身上,可怜这化元修士原本就已意志昏沉、坚持不住了,被一撞之下,身子顿时歪倒,竟是生生自右侧摔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化元修士已是没入了半空浮云之内,直直栽落到深渊之下,居然是连回声都渐渐不能听到了。
其余人等见状,皆是面色发白。
如今他们可是凡人之躯,若是掉落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此时众人才将心态再度摆正了些,现下的修界尚且处处危险,到上古之时该是何等面貌,更是难说。诚然罗浮真人心性仁厚,可涉及传承之事,多少也要设置险难,否则凭什么让人安安稳稳,就能得到传承?
那金丹真人惊魂甫定,深吸口气,再度艰难上行。
徐子青略略惋惜,但也只是继续向上行去。
只要熬过这天梯,便能进入白玉宫殿。
到那时,他也终将明白,究竟是何物如此吸引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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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爬了多久,徐子青从游刃有余到渐渐疲累,再到后来已是双腿发麻、浑身无力。可饶是如此,他脑中仍是记得“坚持”二字,慢慢就将这化为信念……以至于他虽是已然不能思考,脚下的步伐却始终不停。
云冽曾经苦修时日劈剑三万次,那时更是以凡人之躯、幼童之态磨剑十年,故而比起徐子青来,他倒并未觉得多少辛苦,反而很快察觉徐子青的不妥之处,顺手相助于他。
因此两人互相扶持,比起许多人来都更为持久从容。
足足经历了一日一夜,那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梯方才结束。
徐子青抬脚踏上最后一阶时,终是忍不住身形踉跄,自是被云冽一把拉住,才不曾狼狈倒地。此时他亦察觉自己手心汗水涔涔,几乎已将他袖口打湿,而他同云冽双手相握,便是云冽的手掌,亦是被他带来的有些发粘了。
这两条腿仿佛有千斤重,使得徐子青禁不住低声喘气,因着手心黏湿,他也只好将云冽手掌放开,然而下一刻却被他师兄将手臂抓了,半揽在臂弯之间。
只听云冽说道:“不可坐下。”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呼吸略为急促:“是,师兄。”
他心知此地还不知有什么遭遇,应当要先行恢复体力才好,因而并不推拒,只借助云冽支撑,慢慢调息。
自打踏上这白玉地板后,徐子青已察觉周身压力一轻,正是真元解禁的征兆。不过许是肉身消耗太过,使他虽是可以动用真元,可真元竟是不能很快凝聚,就仿佛之前早已消耗殆尽一般。
他略想了想,便揣测或者这真元乃是不自觉间为他帮补了肉身损耗,否则这一日一夜走下来,哪里能只是身子酸软麻木?怕是要把这一具皮囊走崩溃了罢。
徐子青也不多想,一面迅速凝聚真元、在丹田里运转起来,一面抬起眼,看向前方——比他更早来到这白玉地板的还有三人,皆为金丹修为,并不曾因天梯太长而有所失足。
那对主仆看着似乎没什么大碍,两人神色仍是一个懒散、一个死板,就仿佛方才的连番攀爬对他们毫无影响一般。若不是他两个久久不动,周身气势也渐渐攀升,只怕也要把徐子青瞒了过去。
而另一个金丹真人就很是难看了,他修为本就只在金丹初期,又是独自前行、无人相助,打从开头就耗费不少气力,现下虽是上来了,却是瘫坐在地面上,满脸潮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正是在大口喘气,喉头颤抖不止,身上筋脉也暴突起来,好像一条条青色蚯蚓,盘踞于肌肉表面,十分可怖。同时他周身皮肉也在微微发颤,显然是累到了极点,一道道气流在他身畔盘旋,乃是把功法运转到极致,他更是抖索着手指自怀里摸出丹药、塞入口中,这才略为舒畅地吐出一口长气。
如此行事后,那金丹真人艰难站起,竟是不管不顾,先往那大殿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