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叹口气:“你想来已成真魔,仍要同炎华一处么?”
虞展这时神色一肃:“但凭哪个虞展,心心念念,也不过是炎华罢了。”
徐子青又说:“你如今清醒了?”
虞展道:“再不曾这般清醒过。”
徐子青便不再同虞展说话,反而看向了剑域里那朵红莲:“炎华,你如今,是什么想法?”
炎华也不矫情:“虞兄愿为弟子如此,我两个也有孩儿,自当一家相聚,再不分离。弟子求的是情,而此情已许,于愿足矣。”
徐子青稍作思忖,看了看云冽,见师兄仍是八风不动,自己便也镇定下来。
然后,他就说道:“人魔出世,天地大劫,此回大劫,当应在魔劫之上,仙道中人身在劫中,我五陵仙门,我小竹峰一脉,也当应劫。”
此言一出,不仅是池中的月华、炎华,连带着已然苏醒的云天恒,也都用心听了起来。虞展席地而坐,紧贴剑域。
云冽见状,一拂袖,剑域已收,虞展身形再动,已来到了寒玉池边,才不再动作。
徐子青话语不停:“人魔为劫数之始,昔年诸多天地大劫时,往往被邪魔道利用,成为一界死敌,掀起腥风血雨,本身便也化在劫数之中,终究得不到好下场。如今虞展身为人魔,便是有再多缘由,恐怕也难容此界。”他说到此处,看向虞展,“书生,你既已清醒,当知我所言不虚。”
虞展稍稍回首,点了点头:“是,小生知晓。”他略垂头,“如今小生只愿两位前辈将连兄许与小生,便只以真正面貌做上一日爱侣,也是极好。待日后,若小生当真不容此界,小生当一力承担,到那时,还望两位前辈护住连兄与孩儿,他来日里能成仙飞升,小生便欢喜无尽。”
炎华听得,冷言开口:“你说什么废话?既已成婚,自当同生共死,何来让你这手无缚鸡之辈去承担什么了?”他又对徐子青说道,“倒是弟子的孩儿,当真要请师尊垂怜……”
徐子青见两人这般,不禁微微苦笑:“炎华,你已做了决定?不后悔么?”
炎华爽快道:“不悔!”随后,他有些赧然,“不瞒师尊,弟子修炼多年,见到师尊与师伯如此深情,心里早已羡慕非常。先前以为错爱,也不曾悔过,如今两情相悦,更不必后悔。师尊与师伯不离不弃,弟子虽无甚大用,却也不会因着爱侣身份如何,便弃他而去!”
徐子青恍然,摇了摇头:“为师无意劝你,但人魔成就真魔之事,必然已是瞒不过本门师长,另有虞展进境时影响那许多的弟子,也同样要震动上方。为师与你师伯虽有些身份,可恐怕很快也会受到传唤。如今有两条路摆在你二人面前,你两个如何选择,便应了为师如何与宗门交涉了。”
红莲微微一震:“师尊请说……”
便是虞展,也“看”了过来。
徐子青如今已想得明白,便道:“这第一条路,是为师寻个路子,将虞展与炎华你二人带到乾元大世界,送于为师与你师伯的并尾双星上,若是此处大劫一日不平,尔等一日不可离开并尾双星,甚至——即便魔劫消除,因着虞展身份,怕是也不能随意出去那周天仙宗了。为师身在大劫之中,虽只是渺渺一人,但若是只保住你二人性命,倒也并非不能做到。”
诚然天地大劫为一界大事,他作为仙道修士理应奋不顾身,可虞展分明不曾为害,若只是因他身作人魔,就要胡乱处置,于他所修之道不合。即便虞展与炎华并无那等关系,他亦不能决定就此“解决隐患”。
此非是“不顾大局”,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魔劫消除,心魔反生,何苦还要修仙呢?
然而,此路也并非没有弊病,徐子青又道:“但人魔威能非凡,为师与你师伯若是活着,自可以星级弟子身份,将虞展庇护,可若是我两个中途陨落,又或者一同飞仙,到那之后,恐怕有些暗中之事,便遏制不住了。”
并非人人都愿意对人魔诚恳相待,也并非每一位修士都毫无私心。
诸方势力,都有利益之争,便不为自身,或者也为他人。
人心复杂,难以言喻,时局变换,一时又不同于一时。
故而待他与师兄不在,日后炎华与虞展再有遭遇,就需得自行解决了。
炎华聪慧,而虞展有那许多传承记忆,两人听完之后,便已明白徐子青话语中未竟之意,都有些凛然。
顿了顿后,炎华很是惭愧:“若是这第一条路,师尊怕是要受到各方重压,便是弟子连累了师尊……”
徐子青洒然一笑:“你既入为师门下,为师与你师伯两个,莫非还护不住一个弟子?我辈修仙之人,行事无愧于心,不仅无愧于公心,亦无愧于私心。”
那第一条路是有些难处,但人魔不入魔劫,不去相助邪魔道,便是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