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不过是以为只能绝望、再活不成了的,可如今有了希望,谁又想要死去呢?
自然而然的,先前不动作的伤病之人,全都挣扎涌来,纷纷开口:
“妾身有眼无珠,求神医救命!”
“神医高义……神医救一救我等……”
“还有我!神医,我不想死啊!”
如此嘈杂之声,悲悲切切,满怀期盼,又有苍凉。
直听得人难以心安,十分不忍。
只不过,人皆想要神医诊治,医者却分|身乏术,需得有序而来。
于是云冽身形微晃,立在师弟身侧,手掌轻推。
霎时间,那许多都要涌到徐子青面前的难民们,便都被一股柔力推拒,无声无息地被轻抛到一边去了。
此时徐子青才温和说道:“诸位莫急,以病情轻重而论,在下自会一一诊治,必不会耽误诸位病情。”
说罢,他便当真依照众多难民病症,慢慢医治过来。
在城外等死之人为数不少,饶是徐子青尽力诊治,这一时三刻也不能治完。且此地又与在那景元府时不同,那时他道一声先行采药次日再来,那许多难民俱是耐心等候,而他在这泰元府亦如此说起时,此地之人,却都神情颓丧起来。
显然,他们只以为徐子青口出此言,乃是推诿,明日恐怕不来了的……两地之民,因那顶头的父母官处事不同,便也有如此不同。
一应命运,竟是不能自主,或托于上天,或托于朝堂……当真是,身如微尘。
徐子青思及自身当年事,也曾身不由己,难以操掌命运,如今心中暗叹。他心境超脱之余,却又仿佛有什么道理越发明了,亦融入到心境之中。
随即,他温言软语,慢慢劝过,后来又允那好了大半的少年郎抱着妹妹跟随,才能脱身而去。
这一夜,徐子青与云冽便与从前不同。
两人于那山间行走,使了个障眼法,做出个采药之态来,实则不过是盘膝打坐,采集草木茎叶,自行炼制了药液罢了。
那一对兄妹很是可怜,只随两人在一处破庙里歇息一晚,连夜不敢当真入睡,待到尚未日出之前,又立刻醒转,去瞧师兄弟两人。
徐子青见状,朝他笑了一笑。
那少年郎才松了口气,眼里也露出些尴尬之意来。
徐子青倒不觉如何。
这兄妹俩本已快要痊愈,还跟随而来,无疑是为那群尚未得到医治的难民。他们刚刚脱离生死危机,却不曾忘了同难之人,可见心性极好。这些许的紧张防备,怎会让他恼怒?
旋即,徐子青与云冽并肩,重新来到那难民聚集之处。
此回他再诊治数个时辰,总算将其中那不良于行者皆是治愈,而后他便有意仍在那荒山坐诊,不来堵塞官道。
然而此后那许多难民确是挪到了山脚下,可官道之上,仍旧无人。直待城外所有难民皆已治过,那府城里,仍不曾有病患出城求医。
不多时,徐子青亦已明白。
原来那些本已治好之人,每日只偷偷往那府城里领取一份食水,便即出来,绝不肯与人多一句言语。那府城之人并不知晓城外有医者义诊,自也不会出得城外。
而城中之人多苦劳役,许多官兵以强势镇压,叫百姓出力,重建府城,使得众多灾民死气沉沉,待到重伤难活,方被扔出城来。
城里医者大多只为显贵豪富施诊,寻常百姓求医虽也出手,但因城中药商囤积药材,使得药物十分昂贵,穷困之人,难以买来。故而只在府官吩咐之下,弄些简单药汁,让灾民喝上一碗,防治防治,能活者活,不能活者,也只得认命了。
半点没有景元府那般朝气之相。
这泰元府里百姓难民,不争,不动,几乎都如傀儡一般,极是压抑。
但若是再这般下去,或者被压制过头、反弹出来,又或者渐渐消亡,化作城外一具烂尸了……
然而,凡人有凡人规矩。
徐子青早已脱离凡俗之外,做了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与凡人气运相连时,有修士之间的博弈,而若是仅仅一位修仙之人意图染指凡俗王朝,必然也难逃反噬之苦。
因果循环,生死轮转,天降劫数时徐子青可依照本心而为,来一一救助凡人,只因天道与仙道本有瓜葛,对他道心有益。但凡人之事,他却不便以仙道手段,来干扰此间中人。于他之道不合,也于民无利。
既然泰元府府官不作为,叫府城内生机薄弱,自然也该有凡人遏制,以凡人的法规来处置的。
徐子青略一思忖,便手书一封,操纵一尊傀儡,去送到那景元府府官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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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将此事做过,徐子青便不再于府城外坐诊,而是进入城中,为身患病症者医治。
城外难民并不进入,倒是那一对兄妹俩亦步亦趋,竟是跟了进去。
在府城里,许多灾民俱在重压下忙碌,街道两旁常有力气不济倒地者,也有倚在墙角因病痛而□□者,一派郁气。
偶尔有兵士来往巡逻,那些兵士神色亦都凝重,偶尔见到灾民痛苦,却只是面上涨红,而无奈转头,继续行步。
徐子青与云冽同行而来,也不去如何打探,便自遇上的头个重症者始,走过去要为其诊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