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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开往隔壁亚市的大巴准时出发。
许临祁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脸扭向右边,一直看着窗外。
楚爱甜坐在旁边,心无旁骛地玩俄罗斯方块,她墨镜推在额头上方,天生偏褐色的碎发被黑色发卡固定住,五官走势似线条利落的书法,笔墨沾染后落在女人面孔上,在浅小麦肤色上勾勒出精准的颜色。
眉微扬,嵌在丹凤里的黑眸亮极,鼻尖到唇角、下巴一条线是走线精致的收尾。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利了些。
她玩了会儿,屁股连着腰都酸了,干脆翘起了二郎腿。
大夏天的,楚爱甜又是回老家,自然怎么舒服怎么穿。灰色t恤,黑色短裤,脚下蹬了双红色aj,仔细看可以看出已经被穿出磨损的痕迹了,长腿随意晃着。
许临祁最后绷不住了,低低说了一声:“你看你,这么多年,哪有点女人的样子,好歹也二十郎当了,当心嫁不出去。”
“打住啊,给我闭上您的金口。要说话就说说,为什么不肯转学。”
楚爱甜头都不抬地道。
“被欺负了就要转走吗?那到了新学校还是这样呢,要是更差,再转回来,更丢脸……”
许临祁死死咬着下唇,挤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楚爱甜噎死,她把墨镜一把取下来,笑了笑:“所以你的方法就是,忍着?我不是告诉过你,干死一个是一个吗?你忍让有什么用?他们只会变本加厉,ok?”
要不是从小看着小屁孩长大,她都不想管他被那群混子欺负的事,教来教去,三棍子闷不出他一个屁来。
正说着话,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慢了下来。
楚爱甜只往窗外瞅了一眼,疯狂叠下的方块宣告了她的失败。
“哟,车祸啊。” 她飞快说了一句,看到交警正指挥来往车辆换道,经过现场时,楚爱甜瞥到撞得稀巴烂的迈巴赫。
下一秒,紧急刹车让全车乘客都跟椅背来了个亲密接触,叫骂声立刻在车厢里响起。他们都看到了,有人趁着车速放慢,冲了上来拦在前面。
司机也很生气,开着车窗伸出头去狂骂他不要命,不要连累别人!
楚爱甜揉着额头,抬眼时看到玻璃外那人不见了,接着全车人都支着脖子、站起来看。
那人跪下了,跪在车门外一直磕头,直到司机开门,那衣服上满是血迹的人冲了上来,冲着司机和所有人深深鞠躬:“我妻子快不行了,救护车不够来了还要二十分钟,最近的医院就在下一个口,能送我一程吗……拜托了!”
男人看着伤的不重,说话时很冷静,但是颤抖的尾音昭示了他的心情。
整个车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还在视线范围内的车祸,和他肯定有关系,率先开了口:“这怎么行,我们都要赶路啊,而且她要死在车上,怎么算,我们都是凶手吧?”
接着立刻有声音开始稀稀拉拉附和。
“是啊,再等一会会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而且我们也没有位子,你看都坐满了,你妻子至少要占两个位子吧?”
“我孩子也生病了,我赶着回去呢,现在都耽搁了……”
这位丈夫年纪看上去不大,三十都没过的样子,脸色死灰一片,但维持着基本的平静。他听完,没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知道,抱歉了。”
楚爱甜看着他,手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下,她扫了一眼,被跳进眼帘的信息吓了一跳。
——楚楚,我分了,他劈腿,连劈两个,现在跟别人订婚。
——好像是奉子成婚。
from明璐。
楚爱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视线抬起,正看到布满灰尘和血迹的背影正黯然离开。
她定了定神,将手机锁屏,扔给许临祁:“亚市见。”
接着刷地起身,大踏步朝车门口走去,甚至比那男人更先一步跳下车门台阶,一步顶三步。
“愣着干嘛?”
楚爱甜性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路啊,你老婆呢?现场有没有人会急救,先去看看情况!有我搭把手,没有我来。”
“噢,哦,好。”
男人愣了愣,赶忙跑了起来,给她指路,到了后跟交警说这是他朋友。
“学医的,能救我老婆。”
交警拦人的手还没放下,狐疑地看了眼楚爱甜,她就站在那里,任人打量,没什么表情地平视前方。
看上去十分专业冷静,交警稍微思考了下:“进去吧,别二次伤害了啊。”
楚爱甜其实只是觉得,那八个字真重,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不过所有疑虑都在一分钟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