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忽然停住了。
褚望秦无奈地想,不会是现在才听出来吧?
还真是。
关荷怔愣了好半天,才有些磕绊地开口:“你,是小褚?”
褚望秦也下意识愣了一秒:“我是。”
这个称谓还真是特别。
那边听着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们还在一起的吗?”
一个‘是’字的事。褚望秦却好久才回答。
看着小窗外恍惚的夜色和停着的飞机,他几乎错觉这是一个梦。
“对。伯母,”褚望秦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还在一起。”
关荷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直接挂了电话。
褚望秦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轻笑的出来。大概是因为难得遇见敢挂他电话的人吧。
楚爱甜在睡梦里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看着像是想转身,但位子能完全放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兼顾宽度,所以她只能在座位里烦躁地扭了扭身子。
“很困吗?”
褚望秦垂眸落在她睡颜上,很没出息地靠着看了很久,他连时间都没记,只觉得这张脸,自己大概能看到飞机降落为止。
等真正起飞的时候,空姐来提醒他们暂时收起椅背,却看到这两人头倚着肩相叠着睡熟了。
飞机进入平流层的时候,被硬叫起来懵逼中的楚爱甜恢复了点清醒:“对了,你下飞机是不是直接去……唔……”
嘴里感觉到一阵微凉的酸甜,她扭头看了眼褚望秦,嚼了嚼,眼睛一亮:“草莓。”
“喜欢吗?”褚望秦也挑了一个给自己尝,“挺甜。”
楚爱甜边张嘴吃东西边抽空问道:“对了,我是想问你,要直接去医院吗。”
“嗯,先去看看哥那边。”
褚望秦又笑了笑:“不过,他心理素质好的不得了。一个原因,这也是第四次了,某种程度上,也算久病成医,不太慌。另一个是,他比上次心情好,看我终于接了苦力的棒子,估计卸了担子比谁都轻松。”
“那叔叔也会去吗?”
她拆了包杏仁,递给褚望秦一颗,他没接,指了指自己的嘴,楚爱甜瞪了他几秒,还是妥协了,一颗给他塞进去。
褚望秦吃坚果类的食物很慢,慢悠悠地速度,也不急着回答,等喝了水才说话:“我很久没见他了,也懒得去想。”
为什么……楚爱甜脑子里刚滑过这三个字,答案很快就自动浮上水面。
“渊哥的事?”
“嗯。”褚望秦侧过头把遮光板拉了下去,侧脸透出他的不愿多言。
挣扎着翻滚的心已经过了最开始焦虑的阶段,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它们都克服了。
对吴子行来说,褚珲,包括褚家的人,只是资料和报纸上的名字,而且还是害他失去的罪魁祸首。
可那是他这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人……家人。
褚望秦很难相信,仅仅是因为褚珲拜托自己在军中的兄长‘去调查下这孩子’,一直对林渊看不惯的某个上级,会根据连指示都算不上的一句话,捏出那样一个莫须有罪名安在他头上。因为太聪明,因为太刺头,因为迟迟逗留不肯走……为了救两个线人吗?呵,哄谁呢。更何况,人已经死了,一个怀疑,足以压死人。
本来只是想查他亲哥,查出了这个结果,褚珲觉得也没有必要跟褚望秦再开口了,怕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给他。
总医五楼的走廊里,褚望秦靠在雪白的墙上,听到这几个字,忍不住笑了,眼里却浮上一层很重的悲哀。
“不好的影响……您是指什么呢?通敌叛国吗?”
褚珲坐在最右边的长椅上,整条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那亮着的‘手术中’的灯。
“当年我们是朋友。宋绍梵托付过我,两个孩子,至少要救一个。我带两个回来没问题,但是我找不到你哥啊。”褚珲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疲态,“或许是缘分,天意吧,我把你当儿子,到真的觉得你是我一点点拉扯起来的,中间也是要时间的。你真的是,太皮了你知道吗?你总觉得因为你哥的,啊,我说的是望祺,他的病,我只是想培养个接班人,所以抗拒这件事,但不是的。我就是希望你能好一点。你暗中查你亲哥的事,无论真假,他在部队待了十年,中间的种种,旁人说不清。我不想让你查出来觉得失望,但你也不说,我也没什么立场阻止。我真的没想到,当年托你大伯先查,查出来这幺蛾子。不过林渊那个上峰……”
当年那个乱猜的长官早已革职,最近还突然不见了踪影。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褚望秦在墙上磕了磕,抽了一根烟叼在唇边,刚想拿打火机,又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只能用食指中指把烟夹着,淡淡道:“我干的。把人给林渊的一个朋友了,以前他们同个部队的。”
“我猜也是。”褚珲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怪罪我。我无所谓,但是宋家当年的意外,真的不是我,他当年虽然是我对手,但也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不会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
褚望秦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竟然笑得出来:“不是,我们非得在我哥生死时速的时候说这个吗。”
“只要我哥的事不是你就行了。”
褚望秦低头,把香烟捏在手心里,“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想回去也行,我出去一会儿。”
饮料机在楼梯角一上来的第一个拐弯处,他记得是这样的。
但还没有到投币那一步,褚望秦就不争气地扶着机子一路蹲下了。
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