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晨光渐露,早市初开,街巷中渐渐有了行人,不过眼见大理寺已经在望,马上便可交接,押送的卫士不免暗松一口气,心神稍稍松懈。
也就在这时,石桥下忽地掠出一个黑影,轻飘飘地落在栏杆上,右手在小轿侧旁那名卫士的脸上迎面一拍,那卫士只觉恍惚间似有一枚细针在自己左颊上轻轻刺了一下,脑中一晕,已然软倒下去。
桥面狭窄,押送的卫士人数虽多,一时间挤不过来,这名卫士一倒,小轿这边,立时成了一个空当。那蒙面人一扬左手,整个轿顶宛如茶杯盖一般被轻轻巧巧地揭了起来,随手一挥,轿顶旋转着飞向轿后的卫士,暂时阻住了后队的来势,前队卫士转过身来,动作稍慢,长公主已被那蒙面人从轿中提了出来,足尖在轿栏上一踏,借力纵起,扬手撒出一大片粉尘,花香袭人,笼住了整个桥面,十来名卫士顿时头晕目眩,身形摇晃,站立不稳。
而那蒙面人已扬臂掷出长长索钩,挂住了前方一幢小楼的房脊,带动他身形,一掠数丈,越过房脊,没入晨雾之中,瞬息不见。
押送的卫士与内侍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劫持长公主!
这等高来高去的人物,只凭他们,怕是休想追得上的。
好在领头的内侍机灵,命令众人赶紧将轿顶重新装好,不幸路过的一名赶早市的小贩被抓了起来,与那晕倒的卫士一起塞进轿中权充人犯,派了两名腿快的卫士沿了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聊尽人事,另派两名卫士回宫报信,又仔细叮嘱他们对此事千万不可声张;其他人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只是方才那粉尘余威未尽,脚下多少有些打晃。
卫士领班忐忑不安地低声问道:“这么做不打紧吧?”那领班内侍低声道:“难道咱们还满天宣扬说福国长公主被人抢走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宣扬出去,第一个被砍头的,是他们这班押送的人。
大家识得厉害,当下不敢耽搁,疾步赶到大理寺,悄悄告知早一日得到被留在衙内等候的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的脸立时垮了下来。
官家的口谕很快到了,将押送的人痛骂了一顿,责令他们戴罪立功,若不能将贼人捉住,二罪并罚;末了又褒奖那领班内侍颇识大体,令他继续统领这班人马,协助大理寺卿追捕人犯。
大理寺并不敢公开追捕,只假称一名重犯越狱,将各处城门水门牢牢看住,再点检人马,在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拿。
方攀龙再不问世事,也感觉到了临安城中的异样紧张,诧异之余,忽然想起,苏苏似乎有些日子没有来拜访他了。
这么一想,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当天晚上苏苏便悄然来访。
苏苏一进书房,便长嘘一口气,仰倒在方攀龙的罗汉榻上,叹息着道:“我的腰酸,我的背痛,方供奉,你什么时候造一个木人出来,专为我按摩骨节好不好?你不是说,周穆王时,就有人造出了会跳舞的木人了吗?”
这些日子里,苏苏既要带了一班歌舞伎照常东家跑西家走,又要时刻照应着被她藏在隐秘处的柔福,日夜奔波,还真是挺累的。
方攀龙将一方白布盖上沙盘,以免未完成的模型被多手多脚的苏苏给弄坏,之后才道:“这些天你在忙什么呢?居然会嚷腰酸背痛——我还以为只有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这样呢。”
话一出口,方攀龙便觉得,与苏苏混了这么些日子下来,自己说话的口气都越来越像苏苏那般爱冷嘲热讽了。
苏苏没好气地道:“少说点风凉话好不好?喂,你对这临安城的街道和水道了如指掌,你倒说说,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一个人出去?”
方攀龙疑惑地打量着她:“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什么人?”
苏苏看看他,诡秘一笑,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道:“福国长公主。”
方攀龙瞪着苏苏道:“你要害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