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路可逃(2)(1 / 2)

八月二十一,无风,阴。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吧,今天早晨起来时,段一天的心情忽然有点黯然。

世人提起白衣小段,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是无双城“板爷”的小儿子。对他畏惧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但却从未有人能看穿他纨绔外表下那颗缜密细腻的心。

段一天认为,这对他来说相当不公平。

就拿这次袁城的事情来说吧。袁城七帮十八会,一向对无双城听调不听宣,在无双城与独霸会之间摇来摆去做墙头草。可偏偏那些老狐狸又态度恭谨,身段放得极低,即使以“板爷”的雄才大略,一时也拿七帮十八会无可奈何。

但这次段一天一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先借一件小事斩了泾河会老大顾惊飞,对七帮十八会凌之以威;紧接着,又趁势下达“整顿令”,让七帮十八会的首脑们有了吞并周边小势力的借口,捞得盆满钵满。如此恩威并施之下,七帮十八会对无双门的向心力大增,假以时日定会沦为白衣小段门下走狗,成为无双城对付独霸会的一柄利剑。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段一天酸溜溜地吟起了诗,并罕见地叹出口长气。然后他懒洋洋地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又懒洋洋地坐上了轿子。因为作为无双城城主的小儿子,今天还有一件事情等着他去做。

事情不大,不过是押送着七帮十八会敬献给“板爷”的寿礼,到城外十里的水路码头,再装船送往无双城。不过,白衣小段是否亲自出马,却能表达出无双城和七帮十八会间一种不可言传的态度。所以即使白衣小段今天情绪再低落,他都得强打精神先把这事办完。

这批寿礼不算贵重,顶天也就值个五六百万贯的样子,但是数量却极多,必须动用好几十个挑夫才能运送。段一天坐着轿子行进在队伍中部,这样无论前后出了什么事,他都能及时照应到。

当然,这也就是做个形式罢了,段一天不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他在轿子里迷迷糊糊打了个小盹,再醒来时队伍已经到了城外。偶然间回头一望,忽然发现挑夫的队伍好像短了一截。段一天挠挠眉心的朱砂痣,再扭头仔细地数一数,确定了,果然少了五个人。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段一天感叹。

五百万贯也算钱?他在汴京同那些权贵子弟喝花酒,有时候一晚上也不止花出去这个数字。但偏偏却有人为了这区区小钱,居然敢来动送往无双城的寿礼,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段一天双手往轿子的扶手上一按,人已飞身而出,脚尖飞速点过几个挑夫的脑袋,像大鸟一样落在队伍的最后。

后面没什么动静,不过路边的草丛里却有点不太对劲。再走近点细瞧,果然在草丛里藏了五个被打晕的挑夫。段一天走过去正想把他们拍醒问问情况,忽然又抬起头笑了。

“有趣。”他笑着说。

就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队伍的最前面忽然传来惊呼,接着又响起打斗的声音。段一天的耳朵动了动。不需要用眼睛看,光用耳朵听,他已经“听”出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动手的应该只有一个人,武功不算低,可也不算特别高。但是动起手来,又狠又辣又有效率。加上他能想出这样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段一天倒蛮有兴趣跟他过几招。可就在他正准备展开行动时,草丛里却蓦然站起一个蒙面人。

“我、我要是你,就、就、就不会动。哈哈,哈哈。”

藏在草丛里的男人就是杜贵,他的声音结结巴巴,全无起伏转折,本来多少还有一点威慑性的话语,被他用像念旁白一样的语气念出来,倒添了几分幽默感。

段一天忍不住笑出声:“为什么不能动?”

“因为……因为在这草丛里,我已埋下了从江南霹雳堂重金买来的火药。若是你敢动上一动,我便点燃引线。到时、到时我们就一起……”

也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其他缘故,杜贵居然在这种时刻忘了台词。他急得抓耳挠腮,但越急就越是想不起来。段一天忍不住翻起白眼,暗中检讨自己是否装纨绔装得太久了,以至于连这样的笨贼,都敢来打他的主意。

“玉石俱焚。”段一天忍不住替他说完,然后长叹,“你是第一次做劫道这种事吧?”

“是、是啊。”

“那么你以前,想必也从来没杀过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

段一天再次长叹,语重心长地道:“杀人越货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玩儿的。首先我不相信你能搞到火药这种大杀器,其次就算你真搞得到,我也不信你有点燃引线的胆子。像你这样的笨蛋,就算杀掉一百个,也不能给我带来半点成就感。所以,滚吧,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短暂的沉默后,杜贵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走,反而挡住了段一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