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她一直埋在心头,谁都没说过。
她这个手机号码,是她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裴奕替她处理过,如果不知道她的号码,能胡乱拨通打来她手机上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当时她就怀疑打电话来的人的身份,思索过许久,最终没有验证,但她却下意识的将这个陌生的号码存起来了。
算算时间,从冯中良、裴奕话中所说的关于江至远的信息里,有提到过他辞职、隐匿的时间,与这个时间是相差不多的。
她犹豫半晌,手指滑过屏幕,找到那个被她保存起来的电话号码,那上面的一串数字其实她已经能背下来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有时也会把这个手机号码调出来看,猜测那一晚打电话来的人的身份。
江至远,这是你么?
她的手指几次移到电话号码上,想要点下去,又总犹豫着。
江瑟自己都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以前给她带来阴影,让她多年以后想起来都会惧怕,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如今有一天,她却会生出主动想要联络他的念头。
命运的安排总是如此巧妙,当年绑架她的匪首,会在多年后成为她的‘父亲’,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
这电话号码,拨出去了,就回不了头。
爷爷今晚的电话,已经将情况跟她说得很清楚了,江至远绑架了冯南,冯南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江瑟’,她对于自己是心怀怨恨的,如果猜出她就是‘冯南’,在落到江至远手上之后,为了求得自保,把这样的情景跟江至远一说,她这通主动打过去的电话,又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江至远要是知道,他当年绑架并差点儿杀死的孩子,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女儿’,他又会怎么做?
江瑟想着想着,忍不住自己都笑了。
爷爷要她小心一些,裴奕让她不要担忧,她深呼了一口气,将这个号码按了出来,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许久,想了想仍是拨出去了。
冯南还在他手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爷爷虽然打电话来时,嘴上没说,但她心里却清楚冯中良是怎么想的。
他虽然重视亲情的关系胜过血脉的枢纽,可冯南毕竟还顶着他孙女的名头,身体中流着冯家的血液,他可以不亲近、不关注,但也是不希望冯南出事的。
她不希望爷爷难过,虽然冯南给她惹过麻烦,是个威胁,但她也想冯南活着。
她当年差点儿折于江至远之手,如今也不想江至远因为自己,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电话打了出去,她提心吊胆的,深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江瑟从没觉得时间这样难捱过,电话拨通的那两秒时间里,她想了许多。
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不是错了,可能一年多前那一通电话不是江至远打来的,兴许真的只是谁打错了。
又怀疑这电话可能就是江至远的,也怕这么长时间,这个谨慎的人,早就将号码换过了。
冯中良与裴奕都说过,他狡猾如狐,平时从不跟人联络,手机号先前用的也是没有登记过身份证明的那种,换得很快的。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心脏从一开始‘咚、咚、咚’的平缓跳动逐渐转为急促的‘咚咚、咚咚咚咚……’,且有越来越急的趋势,电话终于拨通了。
‘嘟……’
当第一声电话提示音响起来时,江瑟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手臂上直泛鸡皮疙瘩,房间里开着的暖气,都不能遏制住她从脚底蹿起的那股寒流在她身体中肆虐的游走。
‘嘟……’电话开始响第二声提示了,电话另一端的人还没有接。
她开始想,电话另一端的人到底是不是江至远,如果是,他知道这通电话是自己打来的吗?如果他知道一切,他会接自己电话吗?接通之后他应该说什么,而她又应该说什么?
她忐忑不安极了,心中直打鼓。
电话的提示音也不知道响了多少下,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不安,甚至有些失望于自己是不是猜错时,原本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那显示正在拨打中的电话,一下就被接通了。
‘嘟’的提示音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安静的沉默。
手机上已经开始计着通话的分秒数,江瑟看了几眼,确认是电话对面的人把电话接起来了。
电话两端的人都在沉默,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江瑟这一刻只觉得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过来,让她周围空气稀薄,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的手在抖,全身急速流淌的血液让她身体冰凉,酒店房间的灯光下,有细细的灰尘在空中涌动。
对面的人没有挂电话,这无疑是为江瑟的猜测更添佐证。
她深呼了一口气,舔了舔嘴角,想着要怎么去开这个口,最终她说:
“我是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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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联络
昏暗逼仄的屋子里,青色的烟雾缭绕,门窗已经被钉死了,清晨初生的太阳透过由木条钉着的窗柩缝隙洒进屋中。
那屋子已经年久失修,透着一股木料被腐蚀、发霉后的特殊味道,地面扔了一地的烟头,江至远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唯有将那烟雾吸进肺腑时,透过燃起的一点儿火红的光亮,才能隐约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江瑟打来的电话,这个号码他倒背如流,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准备干这一票之前,他控制不住,曾跟江瑟打过一通电话,不是想要打扰她的生活,也不是想要试图向她索取什么。
他只是一个人太久,实在想要听听女儿的声音罢了。
不是透过电视、不是透过网络,不是听她说给别人听,不是透过那些记者采访的镜头,而是让她纯粹的跟自己说上那么两句,哪怕她就只是问一声:“请问您是谁?”,对江至远来说都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