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拥抱(2 / 2)

帅望滚过来。

韦行问:“你还准备回冷家山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只要师父和师爷,没说不准,我就回去。”

韦行听到这种回答,再一次内心微叹,韦帅望一点也不象我,他象他妈妈,或者,象别的什么人,想得太多,纠缠不清。

韦行怒吼:“滚出去,在院子里跪着!”

月光下,树枝的影子正印在韦帅望身上,白的雪,黑的影,那个小人儿,在北方的辽阔天空下,在干干净净的白与黑的冬天里,显得那么凄清与渺小。

韦行皱紧眉,内心刺痛,如果那孩子不在乎的话,如果他同所有忘恩负义的小孩儿一样认为自己得到的都是应得的,没得到的都他人的亏待,如果他只是强大起来,然后听到旷野的呼唤,立刻忘掉一切,扯断绳索,断然离去的话,整件事还不会显得这样悲哀。

非要人拿来弓弩,给你当头一箭,你才能醒悟吗?

第二天一早,宫中有人传韦太傅入宫回话。

姜绎并不喜欢韦行,但是,直觉让他认为这个不说话的人很可靠,所以,他不过是告诉韦行:“令师说,他同我之间的谈话,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我正在查这件事,如果你那边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着人查问一下大内侍卫。”

韦行道:“传出去?”

姜绎笑道:“你儿子去质问你师父,你不知道?”

韦行道:“唔,小儿嘴上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他。是我告诉他的,除此之外,我没外传。”

姜绎一愣:“令师好象很不高兴。”

韦行看他一眼,重又垂下眼睛:“臣,自当领罪!”

姜绎看他韦行良久:“那么,怎么是公主派人去找的韦帅望?”

韦行道:“公主找帅望,想必只是因为京城粮米之事。”

姜绎点点头,这样,他倒是错怪那孩子了。

韦行道:“这件事,听到的,不过是我与皇上的侍卫,皇上心里有数就好,日久见人心,不必急在一时。”

姜绎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了这个账,又说日久见人心?你是暗示我现在先不要查,又暗示这件事并不是你吗?不必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倒也是对的,但是,你在为谁隐瞒?为谁遮掩?

姜绎从来不是个固执的人,听韦行这么说,想了想,点头同意:“你说的有理,那么,这么件事,先且揭过,如果有别的情况,以后再说。”

韦行微微躬身:“是!”

姜绎见他领旨,更明白了,这意思是内有隐情,容后再报。

看起来,对芙瑶发脾气发得早了点。

韦行回府,康慨接过缰绳,牵马,陪笑:“帅望跪了一夜了,大冬天的……”

韦行铁青的脸,看都不看他,进到二门。

韦帅望还跪在雪地里,不过,一般人跪了一夜,头上应该挂满霜花,而不是一头蒸蒸的热气。

韦行气得,过去就是一脚,帅望痛得弯腰缩成一团,韦行再给他一脚,帅望滚倒在地,泪流满面。

韦行怒吼:“你还有脸哭!”

帅望哽咽:“我又没让你帮我!”大哭。

韦行气得抓狂了,兜头就是一顿鞭子:“你胆子太大了!敢到上书房去偷听!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韦帅望痛得“哇哇”大叫,左躲右闪,连滚带爬,最后急了,一把抢下鞭子:“你有完没完!”

韦行大怒:“你给我跪下!”敢反抗?老子为你惹了一身的麻烦!你还敢对我跳对我叫!我打死你!

帅望抬手把鞭子扔出老远:“你非这样对我吗?你能不能有一回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韦行气得,我听你说!说吧!区别不过打完再听,或者听完再打!怒目,你说!

雪地里两个人,象两只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怒目相对。

然后小狮子想必是被打得痛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铜钱大的一斑血痕已经透过衣服渗了出来,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手臂,抬起头再看韦行,已经满泪水,大大的透明的水滴从眼角涌出来,涨圆,然后“扑扑”落下。

韦行愤怒,哭?这你就哭?这只是热身,我还没正事开始呢!我罚你跪着,你敢起来,我去上书房,你敢跟我去,你哭?等我打你个半死,让你连哭的劲都没有!

可惜,没等他动手,韦帅望已经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恶心”的拥抱,紧紧的拥抱,让韦行象被雷劈过一样,愣在当地。

帅望哽咽着:“谢谢你。”

韦行呆站在那儿,呃,恶心!

呃,原来他是要说谢谢。

呃,原来……

刀山还是火海,我不介意再走一趟。

不过,你拥着我,可真恶心!韦行轻声:“放手!”

帅望放手:“爹,对不起,我给你惹这么大麻烦!”眉毛眼睛鼻子通红,眼泪一颗又一颗,伸手一抹,一个大花脸。

韦行看他,嗯,大能量当然会惹大麻烦,你才十四岁,爹是用来干嘛的。挥手,“滚!”。

滚吧!

我觉得很窘,窘得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虽然这种感觉,真好,但是,还是很窘。

韦行逃跑一样回房去。

留下韦帅望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继续嚎哭。

韦行骄傲地想,哼,这种祸,也就我儿子能闯出来,别的小孩儿想闯这么大祸,有这个本事吗?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他象个猴子似的,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也不喜欢他挨了一鞭子就惨叫着跳来跳去!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师父有哪个徒弟这么没人样呢?

唔,算了,别想了,再想,我该出去拣起鞭子继续抽他了。

虽然他长得不象我希望的那样,可是,也一样很不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