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失败的说教(2 / 2)

韩笑淡淡地:“我的看法。”

韩青问:“什么看法?”

韩笑抬起眼睛:“我觉得韦帅望的品性象他生父,不象我师父,也不象你。”

韩青呆住。

韩笑冷冷的目光里竟有一丝讥屑之意:“我说错了吗?”

韩青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韩笑不是说错了,而是说中了。多数人认为冷恶是个恶魔,韩青认识那个人,那个人的品性……

年少的韦帅望,倒在地上,手腕流血,却不止血,多么偏执:你不要我,我杀死自己,让你后悔一辈子。

当年的冷恶何尝不是如此,已经做了坏事,他自己也知道是坏事,他也后悔了,可是不为这个江湖规则所容,他的选择是——让你看看我往坏的一面能走多远。

还有那骨子里面的嗜血。

因为太过激烈的情感,必然导致太过剧烈的爱与恨,偏执的性格让他们选择最过激的方式来表达与发泄。冷恶喜欢他人的痛苦,而韦帅望喜欢想象中的杀戮。

就象韦帅望刚刚说的,我不知道怎么会使出那么快的一剑,我一剑就杀了他。

韦帅望对功夫不感兴趣,他喜欢思考,喜欢解决问题,所以,他对功夫的原理想得很透,但是,他不喜欢练武,他对于如何把功夫练得更好让自己更强,一点兴趣没有。真正喜欢功夫的,是冷兰。

韦帅望只是对死亡感兴趣。

那才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与动力。

不可碰触地深。

深到,韦帅望自己不知道,而且反常地抵触任何可能将这个秘密引至表面的事实。年少的韦帅望,对于他人的死亡异常敏感,他不会告诉韩青是冷良要杀他,因为那会导致冷良死亡;他会拼了命地去救冷玉的儿子,他不想看到别人的死亡。这一切,是因为死亡于他,是一项禁忌,不能打破。当死亡的禁忌打破,韦行逼他生死对决时,他简单地选择一剑杀死对方,在而后的比武中,没有任何技巧与对抗,韦帅望执着于速度,一剑毙命,从无活口。

韦帅望出剑时,一定会有伤亡。

当日在冷家山的比武,他的剑法并没有发挥到最大威力,那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还没有练熟那一招,也不是因为白天,可能,只是因为,在台下坐着看着的有韩青。

所以,当韦帅望杀了冷玉的弟子,他本能地选择说谎:这不是我杀的。他解释那一剑的速度时,他说,因为天黑。

因为天黑,没有观众,顾忌解除,桑成受伤,引发他的怒火,血,激发他的渴求。

韦帅望的剑法,只有在他打算杀人时,才发挥最大的威力。

韩青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韦帅望要自己努力了,人人都有破坏与毁灭的欲望,与生俱来,如同求生欲望,只不过,帅望的性格激烈些,他对爱恨的体验,较别人深刻,较别人执着。你要学会爱这个世界,而后才会被爱,当你有所爱惜时,才会不舍去毁灭。

至于韦帅望那可怕的嗜杀本能,帅望已经把它埋得很深了,那孩子已经很努力,做得很好了,他不会因预测中的杀戮惩罚他的孩子。

韩青沉默一会儿,韩笑的目光惊疑,实际上,他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可是韩青的迟疑让他有一点惊恐,什么?我说对了吗?或者,我说的是很大的错误吗?

韩青缓缓道:“帅望的性格象他生父,但是,他的人品比很多人都好。你说的有一半是对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别人提起的实情,当面提及他人的痛处,不够厚道。下次争吵时,记得只争论你们产生的不同意见本身,不要伤害同你争论的人,你不是因为他是个坏人才同他争吵的,你只是与他有不同意见。”

韩笑愣了一会儿,他不太能完全理解这些话,但是,他也听明白,韩青说他做事不厚道,说他的话伤了别人,韩笑恼羞成怒:“他象他父亲,他就也是个变态!我同一个变态说话,用不着厚道!”

韩青沉下脸来:“你知道韦帅望的父亲是什么人吗?谁告诉你这些事?”

韩笑怒道:“魔教教主的故事都快成传奇了,还用人告诉我!他父亲这么大名鼎鼎,人人都说,单单我不能说?”

韩青道:“江湖传说,不可尽信。没有人当着韦帅望的面提这件事,韩笑,你告诉我,除了你,你还听过谁当着韦帅望的面提他生父?你不明白这样不但伤害了他,也伤害了你师父,你师父才是养他长大的人,是他真正的父亲!”

韩笑顿时热泪盈眶:“他不是!养他长大的才是他父亲,那你呢?你从没养过我!”

韩青沉默了。

良久,韩青道:“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希望现在弥补还来得及。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冷家。”

韩笑呆住:“什么?”

韩青道:“我同你师父商量过了,他京城事忙,我那边事情少,你也该在冷家山熟悉一下冷家的人与事。你母亲,也一直想念你。你跟我回冷家山,以后,我来教你。”

韩笑呆呆地看着韩青,半晌:“因为我骂了韦帅望?他是这么重要的人吗?因为我骂他一句,他就……他跟他父亲一样,这就是他的人品,难怪没人敢当着他面提他父亲,你说得真好,我也不敢提了……你们养他长大,你们是他的父亲,那我呢?我是没有父亲的孤儿吗?因为我骂了他!我师父赶我出门?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韦帅望是碰不得的大人物!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才是你们的儿子,我什么都不是!”

韩青道:“韩笑!那不是事实,我刚才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韩笑怒吼:“滚出去!你不是我父亲,我从来没有过父亲,我没有父亲过得很好!我不需要父亲,永远不需要!你滚!”

韩青厉声:“韩笑!”

韩笑泪流满面,还想怒吼,却已经说不出成句的话。

韩青按住他双肩:“韩笑,你冷静一会儿,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接着谈。”

韩笑挣开他双手,咬牙切齿:“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