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推已及人(2 / 2)

帅望道:“他那种人,你指责他是王八蛋,还想他解释给你听他不是?”你不要对一条恐龙要求太高。

韩笑还是瞪着眼睛,眼泪随着他眨眼睛,下意识地往下掉。啊,我有说他吗?我当时是指责他,因为我父亲是韩青才对我好的吗?我,我可没想这样说他啊!

帅望看着韩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想同你说话,讨好不喜欢自己的人,太尴尬。”

韩笑愣了愣,把注意力从韦大人身上转移到韦大人的儿子身上:咦,原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帅望轻声笑:“做为一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被人家亲生子所容,似乎应该主动离开。光是这点被威胁的感觉,就让我很难接近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很可惜,我们,还是发生冲突了。韩笑,再容我两年,你放心,冷家山上你师爷已经摆明要我走,我留不了多久了。”帅望抬起眼睛,眼睛有点湿,如果垂着眼睛,好象泪珠会掉下来的样子,他微笑:“也许,这是最后一年了。韩笑,你别动手,你等着就行了。”

韩笑瞪大的眼睛里微微露出一点茫然,什么?你会被赶走:“为什么?”

帅望笑了:“你不是说过了嘛,首先我的血统有问题,其次,我的为人有问题。令尊已经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所以,请再耐心等一年。我会很小心地,不烦到你。”

韩笑震惊地看着韦帅望,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待这位张狂的师兄,寄人篱下的孤儿?是啊,什么样的父亲会对孩子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而这警告,是顿让孩子痛得死去活来的毒打?

韩笑握剑的那只手,终于慢慢松开,啊,不象表面看的那样,韦帅望的真人,一点也象传奇。

韩笑沉默一会儿,终于恳求:“我想留在这儿,你替跟他们说,他们听你的。”

帅望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为什么?我爹粗暴得象……”呜,象疯狗,呵呵。

韩笑半晌,轻声:“他很孤单。”

韦帅望大吃一惊:“什么?”

韩笑良久才道:“我刚来时,一走近他,他就会皱眉,我以为他讨厌我。后来,我发现没有人会走近他身边。后来……他其实,喜欢有人陪着。”

帅望哽住,良久:“可是……”沉默了。

韩笑轻声:“没有人同我抢这个位子,我不要去那位大掌门身边,等他有空时再看我一眼。我不喜欢同人争。”

帅望艰难地:“可是,同亲生父亲生疏,是至大遗憾。”

韩笑道:“我不介意,他也不介意,他有你,我有我师父。”

韦帅望良久才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跟着你父亲不好?”

韩笑淡淡地:“再好,我也不希罕。”他热泪盈眶地握着你的手,(可是,你做错事,他绝不容情。)再好,还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他的感情还有剩吗?有剩的,我也不要。我师父需要我,而那个父亲,只是当我是责任与麻烦。我不要。

韦帅望沉默良久:“给你父亲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父子间彼此了解一下,好吗?我会去同我师父谈谈,你多一点时间在家,剩下时间再同我父亲在一起,好吗?”

韩笑沉默,不!应该是有剩的时间再给你师父。

两人还要再讨论,康慨已经过来:“哟,韩少爷,你过来看帅望。”地上打碎的杯子是咋回事?你们千万别打仗,吓死小的们了。

韩笑也不吭声,转头就走。

韦帅望若有所思,伏在枕上。

康慨看着韩笑进屋,才松口气,转头问帅望:“怎么回事?”这小爷面如玄铁手握宝剑,站在地中央?

帅望道:“杯子碎了。”

康慨气:“废话,我是问……”看看刚刚出去的韩笑,过来摸摸帅望的脉搏,狂乱而无力的脉象,让康慨呆住。虚弱倒正常,跳得这么快是为什么?这种情况下,康慨只能猜,是吓的。

帅望苦笑:“别乱想,我自己拿不住杯子摔的,他进来替我倒杯水,我刚吃了药,我困得厉害,康叔叔,我睡了。”

康慨忙道:“睡吧,快睡吧。”召丁一出去,掩上门:“你去叫韩掌门来,不,叫韦大人来吧。”他自己守在门外。

虽然韦帅望一声声要师父不要爹,康慨还是觉得,涉及韦小爷与韩笑,还是请韦大人来比较好,韩掌门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有时候不太利于家庭团结。

韦行几乎立刻就到了:“怎么了?”

康慨轻声:“大人,帅望脉象虚弱,我有点担心,所以,请大人来看着他点。”

韦行吓了一跳,进去一搭脉,弱是有点弱,完全正常啊,不由得疑惑地看康慨一眼,康慨小声:“刚才,我摸着有点异常,可能是我弄错了,大人,您,要不……”

韦行看看他,康慨一头汗:“一定是我搞错了,太担心他了。大人回去歇息吧。”

韦行瞪他一眼:“滚出去。”

来都来了,干脆替小家伙疗伤吧,虽然不象康慨说的那么吓人,但是小家伙确实受伤不轻,连带着也受了点内伤,韦帅望这混小子又一点也不肯忍痛,止痛药对身体一点好处没有。

韦行盘膝坐在床旁替帅望运功疗伤。

第二天一早,韦帅望呻吟着醒来:“快他妈的给老子拿止痛药来,痛死我了。”

韦行怒吼:“你再说一遍!”

把韦帅望吓得:“我的天哪,怎么是你?”咦,今天比较有精神,咦,今天后背还是痛得厉害啊,呜,我宁可没精神睡觉的!

看看韦行,越看越生气:“你不是有病吧,一大早跑我屋里来!”

韦行怒目,不过他能怎么样,如果他给韦帅望一巴掌,韦帅望立刻就昏过去了。

边上康慨那个汗啊:“大人息怒,韦小爷!你爹昨夜帮你疗伤,你说句人话啊!”

韦帅望怒吼:“如果他不是有事没事打我一顿,我根本不用他来疗伤!”韦行转身就走,忍无可忍了,又不能动手。

康慨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感叹:“人要是偏心眼,真是——没治了!”

你师父打的,也要算你爹头上。

韦帅望心里愤怒,妈的,因为韩笑是韩青的儿子,所以你对他特别好,是不是?你还敢跑到我这儿来装好人,老子也不要人剩的!

康慨摇头叹气着出去。

韦帅望忍不住喷笑出来,原来,韩笑的酸劲还能传染呢。支撑着坐起来,唉,能坐起来的感觉真好,难得有我爹不敢动我的时候,是应该好好气气他。

康慨忽然退回来,探个头,卑夷地:“你这是在撒娇吗?”

韦帅望顿时红了脸:“死康慨,你滚进来,我跟你撒个娇!”

康慨哈哈大笑,转头看到韩青,忙收敛笑容,肃立:“韩掌门。”

韩青一笑:“韦帅望这小子又干什么了?”

康慨刚笑着要说,韦帅望已经怒吼:“不许说!不然我打死你!”

康慨笑着:“掌门您进去自己问吧。”

韩青进去,见帅望爬起来了,立刻脸一沉:“躺下!”

帅望乖乖躺下,呻吟:“我躺到头晕。”

韩青瞪他:“头晕也给我躺着。”

帅望笑:“我明白,我明白。”

窗外已经在吃早餐的韩笑真是气苦啊,韦帅望这狗东西,专会欺负我师父,一见我爹,就变得京巴似的。

还有,韦帅望骂康慨滚进来,同我说的滚开,有啥区别?我爹不说他,还笑呢。

越思越想越生气啊!

韩青刚要同韦帅望说话,一声报:“公主派人送信给帅望。”

韩青内心叹气,公主大人就算是利用,也算是利用得尽心尽力了。

韦帅望也不说话,满面笑容地接过信,找开来一看,原来是块御前行走的牌子,信里写道:“知君往来不需此物,匪报矣,永以为好。”

韦帅望的嘴直咧到耳朵边。

韩青摇头叹气,知已不可为,唯有准备好温暖的怀抱等待韦帅望受伤的灵魂了。

韦帅望珍而重之地将那块牌子放到怀里,韩青只得把康慨叫进来吩咐一通:“我走之后,好好照顾韦帅望,记住,让他多在床上躺两天,把小白接过来陪他也成,一定要让他多躺两天。”

康慨听话听音,见韩青吩咐得格外郑重,当即连连点头:“我记住了,不论如何,半个月内不让他出屋就是了。”

韩青点点头。

帅望听韩青提起带韩笑走的事,不禁迟疑了一下,半晌:“师父,我爹有没有跟韩笑谈下这件事?”

韩青道:“恐怕没有吧?”

帅望再次沉默,良久:“韩笑会怎么想?”

韩青道:“回去我会同他说。”

帅望沉默了。

韩青对帅望的沉默有点奇怪:“帅望?”

帅望良久:“我当然觉得,你们父子团聚的好,对韩笑的性格也好。不过,我爹把他带到这么大,可能,在他心里,师父同父亲一样亲吧?”

韩青点点头:“那是一定的。”

帅望轻声:“让小孩子离开父亲同不熟的人一起生活,好象,对那孩子来说有点残忍吧?有点象,二次遗弃。”

韩青慢慢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帅望道:“他出生,你遗弃他一次,他长到五岁,他母亲,长到十岁,他师父,这得算是三次遗弃了,小朋友不停地与亲人分离,好象对他伤害太大了吧?那对他的性情有好处吗?他会不会觉得更没安全感,更不愿同人深交?会觉得,没有一个可以长久依赖的人?”

韩青呆住,五雷轰顶一般,你以为你是来尽父亲的职责了,对小朋友来说,你不过是强把他从他父亲身边拉走的陌生人。这种仇视,如何能解?一个同你有仇的孩子,怎么肯听你讲话?他不听你的,你怎么教育他?暴力压制吗?

良久,韩青拍拍帅望的肩:“我明白了。我会同韩笑商量,尽量选择一个两全的办法。”揉揉帅望的小肩膀:“长大了,能教训师父了。”

帅望笑:“我不过推已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