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疑惑:“冷迪是怎么回事?”
冷秋看他一眼,淡淡地:“正是,冷迪是怎么回事?”目光寒冷而讥讽。
韩青见冷秋话中有话,微微一愣,提起冷迪,他何尝不知冷若雪找到冷迪门下是何用意,可是他没让冷迪拒绝,倒托冷迪关照那孩子。他师父心里不痛快了吗?
冷兰大怒:“你装不知道!是要我说吗?”
冷秋阴森地转过头,瞪着她:“你说!”
冷兰道:“好!我就把实情说出来……”
“啪”的一记耳光,把冷兰打得跄踉一步,摔倒在地。
冷兰跳起来,就要拔剑,吓得韩青过去按住她手:“冷兰!长辈责罚,对与不对,能受则受!不得忤逆!”
冷兰一把甩开韩青:“长辈怎么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指着冷秋:“你以为你是——”顿住,涨红脸,热泪盈眶。
冷秋内心叹气,拿手指指我,应该把这根手指切下来。
韩青厉声:“冷兰!”
冷兰怒道:“你以为你是掌门,你说的就都是真理了!”
冷秋终于忍无可忍:“韩青,把她拿下!关黑牢,关到她认错!”
韩青惊叫:“师父!”不能这样!
冷兰“唰”地拔出剑来,怒吼:“你不就是要杀人灭口吗?”
冷秋刚要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在我们面前拔剑有用吗?
冷兰的剑,已经回过来贴在自己颈上:“人,是我杀的,韩掌门,你听到了,人是我杀的,我杀人抵命!”
冷秋吓得站起来,厉声:“住手!”
冷兰瞪着他,大眼睛里的刚烈与疲惫让冷秋恐惧,冷秋喃喃:“住手!”血,顺着冷兰嘴角流下来,刚刚那一巴掌,让冷兰脑子里轰鸣,让冷兰热血沸腾。
只有冷家山上的男孩子们才被打得那么皮,挨耳光,对小冷兰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受到侮辱,本能反应,拔剑相对。
冷秋其实还是可以教导冷兰小朋友,有些折辱,你不得不忍受,有些时候,你不得不屈服,他还是可以抢下剑来,把冷兰扔进黑牢,到她屈服认错。
可是看到那双烈性却已露出疲惫的眼睛,他知道这烈性折断之后,冷兰就再不会反抗他了。可是,这烈性折断之后,这双大眼睛里,就只剩疲惫了,那孩子的固执与骄傲都被剥夺之后,就象一个软体动物,被强拉出她的壳。
缩在壳子里是不对的,难道应该把贝从它的壳里撕下来?
这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他不能实验一下,把她的壳子剥去,她是变得更坚强,还是立刻死去,别人的孩子可以实验,这个,是他亲生的。
冷秋苦笑,看着冷兰手里的剑,因为发抖割破了她的皮肤。
雪白皮肤,银剑,鲜血。
冷秋缓缓道:“韩青,同芙瑶说,冷迪是冷家人,能放则放,不能放,我们冷家人自己处置。”他也累了。
韩青吁出一口气:“是!”
冷秋转身离开。
韩青回头看着冷兰:“兰儿,只有亲生父亲,才能拿死亡来要胁,所以,你想想,亲生女儿,应该怎么对父亲。”
冷兰缓缓放下手中剑,脖子上的血,缓缓流下来,染红衣襟,冷兰轻声:“他给予的生命,我愿意还给他。掌门转告他,我很期待那一天。”
转身而去。
韩青呆了,如果孩子不觉得你给予的生命美好,那么,给予生命,是否还是恩惠?
人生很沉重,对于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来说,人生格外沉重。
冷兰沉默着往回走。
没有表情。
不哭。
小时候也是动辄大哭的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只是沉默的?人,其实很容易就疲惫了,沉默,才是正常的。
象韦帅望那样,仍然有大哭大笑的力气,才是不正常的。
冬晨不安地踱步,冷若雪沉默着望向窗外,许久,终于轻声:“对不起。”
冬晨站住,沉默一会儿:“冷兰会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
冷若雪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呵,是,小时候,她也这样,会替我们向父亲争,她……”不算好姐姐,会动手打妹妹的,当然不算好姐姐,又急躁又任性,可是冷若雪也知道,冷兰会很简单地认为,雪儿是我妹妹。这就足够的原因与理由。
冷若雪看着窗外,眼泪从她带笑的脸上滑落,良久,她说:“我不会再查了。”不管冷兰干了什么,就这样吧,只要没人把证据放到我眼前,就这样吧,我宁可一辈子不知道真相。
冬晨没有回答,是的,不必查了,他已经知道答案。
冷兰回来,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已经因为半边面孔青肿而扭曲了,嘴唇麻木,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嘴角都是血。刚刚太激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脖子在流血,她只觉得脖子有点痒。
冷若雪与冬晨呆呆地看着她。
冷兰看他们一眼,不耐烦:“他们答应放人了。”
冷若雪哽咽一声:“你……”咬紧牙才忍住面孔扭曲,她侧过头去,说不出话来。
冬晨过去,用手帕,轻轻给冷兰擦去嘴角的血,苦笑:“傻瓜。”
冷兰呆呆地看着冬晨,冬晨是她生命里的阳光,这缕阳光,很久没这么样温柔温暖了,她喜欢听冬晨说“傻瓜”“真笨”,因为那声音里充满怜惜。
冬晨低头,看她脖子上的伤,那个位置,是别人用剑指着她,还是她自己……半天,他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冷兰心安了。冬晨点头,就是说她做的对的意思,那就行了,别人的意见不重要。